每次我走过桥边的理发店，眼睛不由自主的向橱窗里，找那盆开满红色花朵的玻璃海棠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这盆海棠花我寻找了二十多年，它就像被一阵风吹向远方的邮件，很多年与我失去联系。

隔着橱窗，我能感到那时空的温度，心一靠近，瞬间融化。

一盆海棠花，带着父亲的温度走进我的心里。眼泪是个奇怪的东西，它总是让我不知所措，像决堤的洪水无法阻拦。

我的思念在花盆里生长，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海棠。

为了这盆海棠花，我总是喜欢从桥边过，经过理发店的时候看它一眼。

终于有机会让我走进这家理发店，是因为那次带母亲去理发。从母亲的口气里，我听到对之前我常带她去的那家理发店，母亲感觉老板理发有点敷衍。虽然我的母亲已经八十多岁，但她是一个很精致的老人。

母亲很爱干净，衣服很整齐，是一个鹤发童颜的农村老太太。我告诉母亲带她去另外一家理发店，母亲说，如果太远就不用了。我说在大桥边不远，去了你一定喜欢。

我带母亲走进这家理发店的时候正是冬天，橱窗里的鲜花盛开，还有几盆绿色花草，把小店装扮得像春天一样美丽。

母亲果然一下子被这里吸引，这家店里太干净了，真是一尘不染。开这家店的是一对夫妻，男人很忠厚，女人很漂亮，就像绿叶配花朵。

他们夫妻听说是我母亲要理发，这么年长的顾客不多，连忙热情招呼，这样我就可以大胆近距离欣赏这些花了。

我最牵挂的那盆玻璃海棠开得正好，女人说这海棠一年都在开花，我的目光轻轻落在花上，轻了又轻生怕打搅了花的一帘幽梦。

玻璃海棠，叶片就像彩色玻璃一样晶亮，那种油彩才能调出的颜色，是那样鲜美。花朵是那样小巧玲珑，和叶片颜色相近。

小小的花，它是那样可爱，让我想起满天的星辰。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喜欢这盆花，但是玻璃海棠一定有一颗玻璃心，它一定怕受伤，一受伤就碎。

女主人看见我如此喜欢这盆花，立马承诺等春天的时候分一株送给我，她说这个季节移植不容易活。

这个约定就像春天的约会，让我欣喜不已，是时间过得太快，还是我没守住承诺，居然完美避开了春天和海棠花的约会。突然有一天，我经过大桥边，在那扇偌大的橱窗里没有发现那盆玻璃海棠，心里一阵忐忑，还是没了勇气走进店里去问。

再一次带母亲来这店里，已经是夏天了。女主人很仔细的为母亲理发，母亲特别喜欢她的手艺，更喜欢她的敬业。

她们边理发边聊天，女主人夸奖母亲的长寿，问了些养生之道。母亲爱喝茶和她的习惯相仿，女主人很兴奋，说老年人身上都有气味，我母亲身上是香气。

这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这样夸奖母亲，我想母亲身上是淡淡的书香。父亲一辈子爱读书，母亲最喜见父亲读书看报。她崇拜读书人，喜欢戏曲，懂社会发展，能跟上时代，记性也好，又思维敏捷，岁月让母亲越活越美丽。

我还是打断女主人和母亲的聊天，问海棠花的事。女主人好像也忘了我们春天的约定，说海棠花被一位霸气的朋友连盆一起端走了。

我没太伤心，毕竟它只是去了一个新的地方，我会继续找，那盆心中的海棠。

■许双福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