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对我而言,有个特别的日子,腊八是我和我先生的相识纪念日。他是个没有生活情趣的人,对这些纪念日什么的压根儿没有仪式感,况且我们早经历了八麻、七痒,婚姻里也早已布满狰狞,没什么浪漫可言。但是,纪念日可以略过,腊八粥还是要吃的。我一大早起来,精心煲了锅杂粮粥。
他和往常一样,并没理会我的精心所为,只匆匆吃了一小碗,就赶着去上班了。
“名闺称葛娘,巧手作羹粮。赤豆南瓜合,更添北枣香。
入唇化齿颊,下腹和胃肠。率性真情在,悠然滋味长”。
微信上突然跳出条消息。我不敢相信,竟然是我那个没情调的“老木”发来的。
“葛娘真巧手,细细做白粥。永辉采香米,联华沽麻油。
路过中药房,勿忘再采购。幽幽板兰根,盈盈缀上头”。
我急匆匆地送儿子去上学,等车的空当儿回了他一条消息。先生是一位很特别的人,名牌大学毕业,诚实内敛,敬业爱岗,但这些特征放在家庭里没有任何意义,我又不是人力资源总监或者人事经理,又不招职员。他最大的特点是“小心眼”,就这样一位“小心眼”,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,因为一锅杂粮粥,竟然说晚上要吉它弹唱,给我和孩子听。
他或许从来没想过,有一天要给我和孩子弹琴、唱歌。这么多年来,吉它一直在储藏室扔着,上面全是灰尘。13岁的儿子甚至不知道他老爸还会弹吉它,一听老爸要弹唱,兴奋地拿出二胡,要与爸爸合奏。吉它和二胡?多么不相配的物件!
先生将儿子喊到一边,窃窃私语了一番,然后两人就嘻笑着走开了。
吃过晚饭,老木竟然真煞有介事地拿出已擦去灰尘的吉它,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唱了。儿子也抱来他尘封了一年的二胡,有模有样地坐在爸爸身边。俩人不知啥时编好的词,把词谱放到了谱架上。
“我家葛娘真善良,忙里忙外做羹粮。十年存了许多话,藏进了赤豆南瓜。记忆中的小嘴巴,叽里呱啦把我们骂。一生把爱交给她,满脑子都是吃啥喝啥”。
爷俩用《时间都去哪了》的曲调,边唱边笑着看我,儿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。但不知为什么,我反倒有些温润的感觉涌上心头,淡淡的幸福也陡然间在旋律中释放。
十几年的婚姻,以亲人的角色跑步通过。平素除了孩子,大家各忙各的。心事一点点散去,生活其实很简单,夫妻间不需要大富大贵,只要能如朋友般,便能在瞬间化为一个整体。
我和他就像吉它和二胡,貌似两个世界的物件,却一起走过了十几年。我喜欢在千山万水间行走,而他更像既定轨道的列车……原本两个世界的生命,两个世界的灵魂,却组成了一个家庭。
我们是夫妻,是风雨同舟的人生伴侣。就像吉它和二胡,一样能实现合奏,而且是那么美妙的旋律。
最冷的腊月,腊八粥里也有诗和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