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坐在秋天的窗前,看着秋雨洒落,风已有丝丝凉意。秋雨落在芙蓉树的叶子上,那叶子还有夏日的绿,可前些天盛开的芙蓉花已不再娇艳,最后的一朵,也在秋的风雨中悄然凋谢。
遮挽不住岁月的流逝,却不禁感慨留恋。“未觉池塘春草梦,阶前梧叶已秋声”,秋色中的思绪回到远去的童年。
秋天,天高了云淡了,河水也一下子美起来。乡村河边的一簇簇芦苇,天气渐凉时,先抽出大片的穗来,芦花就在穗中绽开,白白的如絮似雪,仿佛雪花般随风飘扬,河边、田野里成了花地。
芦花的开放给了小孩快乐,那是秋天里玩耍的东西,三三两两聚到芦苇丛中,把芦秆压下去,把芦穗拉出来,抖动着追逐着,想让芦花撒在伙伴身上。或把芦穗的管削去最嫩的一段,再把穗管剖开一边,就成了一个能吹响的哨子。
更高明的小孩,截下芦苇的一节,在边上割几个留下膜的小孔,再开一个吹气用的大口儿,这节芦苇就成了一支笛子。各色的芦笛做好了,放到嘴边能吹响就行,虽然没有调子,但芦苇丛边咿里哇啦的声音,就是童年美妙的乐曲,整个秋天响个不停。
田野是一望无垠的稻子,路边是绚烂的野花。这景象农家的孩子也见得太多,从来没有人去田野观赏,也不会摘野花玩。只记得稻子成熟的时候,大人们忙着割稻,把割下的堆成一堆一堆的,打稻机连着谷桶拖过田地,一堆一堆地打过去。小时候帮点小忙是有的,帮忙的间歇却是忙着捉泥鳅了。
秋天的捉泥鳅与春夏不同,这时水沟大都干涸,泥鳅已钻进了地下,却在地面留一个小洞。拿一把割稻子用的镰刀,再提个小竹篓,在割过稻子的田里慢慢走过去,从小洞连着边上的一个稻茬,挖去方圆十几厘米的一块锥形的泥土,抓住稻茬提起来,就有了瞬间的惊喜,泥鳅!就算一时间挖不到,也能看见光滑的洞,顺着挖一会儿,一条泥鳅出来了。
秋天捉到的泥鳅少,价钱也贵,能卖一元钱一斤,是春夏季节的两三倍。这样有时也能挖到黄鳝,那就更高兴了,因为黄鳝能卖两三元一斤呢。
除了玩芦苇、捉泥鳅,农村的孩子最常玩的就是煨豆煨番薯了。大人们把田间枯黄的草连着泥割下,晒干后就开始化灰堆,就烧泥头灰啦。这灰是种菜的好材料,又松又肥。烧泥头灰的土堆,一个个地烧起来了,轻烟袅袅,草木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。趁着大人不在意,小孩们把毛豆摘来,把番薯挖来,把豆和薯块偷偷埋进灰堆里,就在边上等着,或跑到别处玩去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扒开灰堆找起来。毛豆易熟,是一会儿工夫就能尝到的美味;番薯块大,想要煨熟非一两个小时不可。煨番薯有成功的喜悦,也有失败的落寞,更生气的是被别人偷吃了呢。偷来偷去,扒乱了泥头灰堆,大人知道了,又是一顿骂。
秋天是水果成熟的季节,可我们的童年几乎没有水果吃。苹果啊,香蕉啊,这些来自遥远异乡的水果可能听说过,但很少有孩子见过,能吃的水果只有橘子。
这些橘子也不是种在自家地里,因为那时还是集体生产队,自家除了自留地种点菜,不会种果树,能吃到的橘子是从滨海八塘运来的。大部分橘子由村里卖给了罐头厂,留下的就按人头分给村民。分橘子的夜晚,小孩盼着橘子用水泵船运来,一户一户分过去,就能吃上最美味的水果了。
旧岁已去,如今的寻秋,却是在他乡的土地了,童年的秋天只在梦里。■苗青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