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满涛

新闻评论是新闻体裁中重要的一类，是人们对新闻事件的判断、对由新闻引发的社会问题的思考。一篇好的新闻评论，既反映作者认识问题、把握新闻的能力，也反映其通过大众传播媒介有效率地表达观点的能力，有着鲜明针对性和指导性，属于论说文的范畴。从新闻评论的这一定义来看，作为一种新闻体裁，清晰、准确、鲜明应是其固有的文字特色。但仔细分析，新闻评论的语言并非不能模糊，甚至很多情况下，评论语言因某种程度的模糊而更显有力、合理。

1965年，美国控制论专家扎德(Lotfi A.Zadeh)教授提出用“隶属函数”来描述现象差异的中间过渡，从而突破了经典集合论中属于或不属于的绝对关系。扎德教授这一开创性的工作，标志着数学的一个新分支——模糊数学的诞生。扎德指出：“在现实物质世界中所遇到的客体，经常没有精确规定的界限。”这一概念的提出，给研究新闻模糊语言提供了理论依据，新闻评论语言的模糊性也就成为客观研究的对象。和消息、通讯等体载相比，新闻评论语言的模糊性更为明显和突出，其表现主要体现在时间、程度、背景、身份等方面。

时间的模糊性。2021年6月20日发表的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《坚决摈除形式主义 切实减轻基层负担》指出：“近年来，政务APP从某种程度上提高了工作效率，但过多过杂的APP以及“僵尸类”“空壳类”APP，强制推广、滥用积分排名、过度留痕，网络工作群中的强制点到打卡、即时响应……”在这里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，“近年来”淡化了政务APP出现的具体时间，这一模糊用语避免了读者对政务APP出现时间等非重要信息的关注，引导读者将视线放在对形式主义的反思上。类似的时间模糊词汇很多，如日前、前不久、长期以来、近日、连日来……不一而足。在所有新闻体裁里，恐怕没有哪一种体裁能比新闻评论更注重时间的模糊性，这显然是评论的特点之一。

数量的模糊性。在《坚决摈除形式主义 切实减轻基层负担》这篇文章中，作者还写道：“一些政务APP滋生形式主义问题，占用基层干部大量时间、耗费大量精力，让基层不堪重负。”在这里，“一些政务APP”、“大量时间”、“大量精力”，都是对数量的模糊。“一些”是多少？“大量”又是多少？无法精确统计，作者也并不打算对此作精确表述，只是让读者按照文章预设的观点进行大致估算。这一估算过程，不仅没有削弱文章观点，反而在模糊中起到了放大效果，增强了文章的力量。

背景的模糊性。2020年8月16日刊发的青岛日报评论员文章《投入“两个循环” 成就科技梦想》中指出：“众所周知，中国科协年会是一场超越学术的智慧盛会，是中国科技领域层次最高、规模最大的年度盛会，它具有综合、高端、国际化的独特属性，是科技界发声、发力、发布的重要平台。”文章中的“众所周知”就是对背景的模糊化处理。实际上，论证广大读者是否一致认为“中国科协年会是一场超越学术的智慧盛会，是中国科技领域层次最高、规模最大的年度盛会”，既是困难的，也是不必要的。“众所周知”这一模糊用语的使用，其实是在经验的前提下，由作者代表读者表达对“智慧盛会”“年度盛会”“重要平台”等定位的认同，起到了毋须论证的作用。此时的模糊化达到了精确化不能达到的效果。

身份的模糊性。身份的模糊在评论中也很常见。2017年12月12日发表的光明日报评论员文章《纠正“四风”没有休止符》中指出：“一些领导干部调研走过场、搞形式主义，调研现场成了‘秀场’；一些单位‘门好进、脸好看’，就是‘事难办’；一些地方注重打造领导‘可视范围’内的项目工程，‘不怕群众不满意，就怕领导不注意’……纷纭复杂的‘四风’乱象，看似新表现，实则老问题，说明侥幸态度、特权思想在一些人心里始终存在。”文中的“一些领导”、“一些地方”、“一些单位”、“一些人”，不仅对数量进行了模糊化处理，还对新闻的主客体身份作了模糊化。这种处理的好处，在于让具有“四风”现象的人或单位，自觉对号入座，避免了因具体化而扩大范围的负面效应。

多年来，新闻工作者都坚持“新闻语言必须是准确的”这一基本原则，一般认为，新闻语言的准确性与否决定了新闻的真实与否。但通过上述分析和思考，我们发现，在新闻评论的实践中，一些看似模糊、不精确的表述时常可见，甚至成为新闻评论的固定用语，由此可见，语言的模糊性已成为新闻评论固有的特点之一，不仅无法避免，反而是对文章效果的有力补充。如果再深入研究，或许会发现，新闻评论语言的模糊性跟时代的发展也有着密切联系，借鉴西方文学“文本细读”（close reading）的方法，研究新闻评论语言模糊性在实践中的意义、作用以及与时代发展的关系，仍是一个有意义的课题。

（作者单位：济宁日报社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