泗水县泉林镇卞桥一村有周、汉时期的卞城遗址,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遗址北临泗河,东靠泉林,327国道从南部东西横穿。城址呈不规则四方形,南北长约650米,东西宽约850米。地面建筑仅存城西北角,残高约8米,夯土层明显可辨,内中包含残破的陶器、灰土等遗物。近年,“卞丞之印”封泥的发现,把卞县置县历史从西汉前推至秦代,距今已有2200多年的历史。
鲁国卞邑未置县存疑
春秋战国时期,古泗水境域是鲁国重地,《国语·楚语上》记载:“其在志也,国为大城,未有利者。……鲁有弁、费……鲁弁、费实弱襄公……皆志于诸侯,此其不利者也”。意为这在志书上记载说,国家修筑大城,没有什么好处……鲁国有弁城、费城……鲁国弁城、费城的邑主削弱了鲁襄公的势力……,这些在各诸侯国都有记载,都是不利的例子。文中的“弁”同“卞”,可见卞邑在鲁国的重要性。可惜,春秋战国时期,鲁国没有县的建制,而代之以“邑”。
秦朝统一全国后,推行郡县制。《中国行政区划通史(总论)》认为,秦代的基层政区是县,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县则称道,县以上设郡,为纯粹的郡县二级制。
秦始皇二十六年(前221年)分天下为36郡,加上内史,即都城周围特区,一共是37个郡级政区。后来郡数有所增加,一方面是开胡越之地,扩大疆域,设置新郡;另一方面是将内地一些郡一分为二,因此秦代总郡数包括内史增至49郡左右。
秦县数目由于文献记载缺乏,难于确知,推测总数在1000左右,平均起来,每郡约统20几县,这样的层级和管理幅度都是比较合理的。
战国末年,秦朝灭楚国后,在鲁国故地置薛郡,郡名见于《前汉书·地理志》载:“鲁国,故秦薛郡”;而《水经·泗水注》云:“鲁县……始皇二十三年以为薛郡”,薛郡为秦朝36郡之一。
我国著名历史学家、历史地理学主要奠基人谭其骧《秦郡界址考》考证薛郡界址:“东界当有《汉志》东海之郚乡、合乡、昌虑、建阳、承,故鲁境,由王子封侯而别属也。南界辨见泗水。自博阳东渐海,旧亦以属薛,以不知有东海郡也。西界辨见砀郡,而《汉志》山阳之瑕丘,实鲁之分封也。北界凡《汉志》泰山属县斗入鲁、东平二国之间者,悉当在界内,其改隶盖亦由王子分封”。
在谭其骧主编的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1982年版第二册中“秦时期山东南部诸郡”置县点注有:鲁县、无盐、薛县、方与、邹县、平阳、滕县、胡陵、瑕丘、亢父、须昌、张县。秦代的今泗水、平邑、新泰等区域都属于原鲁国,县域如此之大却没有置县,不能不让人置疑,但是一直得不到证实。
封泥证明秦已置卞县
《碑林集刊》2005年第11册刊载的陈晓捷、周晓陆《新见秦封泥五十例考略——为秦封泥发现十周年而作》中说,2005年两人在南京大学客座教授、北京文雅堂总裁杨广泰处,见到所藏数十种新的秦职官、地理封泥,其中“地方职官”中有“卞丞之印”封泥。
封泥也称“泥封”,在纸质公文行世之前,中国公文在秦汉时期处于简牍文书阶段。人们把简牍文书或物品以绳捆扎,在绳结处回检木,上封盖有钤印的胶泥块,以防泄密、备检核,古人称为“封泥”。接收人割断绳索后开封并保存封泥,最后会作废处理。
封泥是为了避免文件和物件在递送、保存过程中被擅自拆启,因封泥的表面有官职名称,背面留有挂绳的痕迹。封泥始于秦代,魏晋以后纸、帛盛行,封泥逐渐谢幕于历史舞台。
今天见到的古代封泥,是当时官署集中弃置并焚烧封检(简)的部分遗存。杨广泰汇聚封泥1万余枚,2010年10月“西泠印社”出版《新出封泥汇编》,收录了1272种7800枚封泥,此书国内外共发行60套。
“卞丞”是哪种等级职务呢?《前汉书·百官公卿表》载:“县令、长,皆秦官,掌治其县。万户以上为令,秩千石至六百石。减万户为长,秩五百石至三百石。皆有丞、尉,秩四百石至二百石,是为长吏”。可见秦县不论大小,“皆有丞、尉”。
“丞”的职责是什么?根据《后汉书·百官志》,“县万户以上为令,不满为长。侯国为相。皆秦制也。丞各一人”“本注曰:丞署文书,典知仓狱”。
秦代,县丞在县令、县长之下,握有广泛的权力,主要职责是辅助县令、县长处理文书,负责全县粮仓和刑狱。
据秦封泥专家研究,秦代县丞的封泥很多。封泥文字都作“田”字格,4个字,大多为“某某县丞印”,也有作“某某县之丞”的。秦代“卞丞之印”封泥的出现,足以证明秦代已经设置有卞县。
随着秦封泥的不断发现,秦薛郡辖县数目也在增加。首都师范大学博士后晓荣,在《中国历史文物》2007年05期发表《秦薛郡置县考》,利用包括秦金文、陶文、玺印、封泥和简牍等在内的考古出土秦代文物中,有关秦历史地理的“当代文献”,以及战国秦汉城市考古结论,结合战国秦汉相关文献,重新考证秦薛郡置县,有关秦薛郡置县可考的有20个,其中“卞县”位列其中。
秦卞县为何不见史载
既然秦代设置了卞县,何以未见诸浩如烟海的文献呢?著名历史学者、原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所长李学勤,在为王辉《秦铜器铭文编年集释》序中指出:“文献中关于秦的记载究竟是有限的,如《史记》虽据《秦纪》,仍不免存缺漏或疑点。要进一步探索秦的文化,不能不依据考古学和古文字学的成果”。对此,后晓荣有同感,他在《秦薛郡置县考》中说,秦代国祚短促,留下的相关历史文献极为有限,对于其在地方的治理机构和郡县的设置等更是模糊不清。通过对有关秦郡文物的研究,开拓了我们对秦郡史事的视野。
根据后晓荣的研究,秦代薛郡属县有鲁县、无盐、任城、薛县、蕃县、平陆、方与、邹县、宁阳、汶阳、卞县、承县、平阳、刚县、滕县、胡陵、瑕丘、亢父、须昌、柴县。
我们通过与《前汉书·地理志》西汉鲁国及其周边东海郡、泰山郡、东郡、东平国、山阳郡、沛郡等属县的对比,可以发现,西汉鲁国置鲁县、卞县、汶阳县、蕃县、驺县(邹县)、薛县,东海郡有承县,泰山郡有刚县、柴县、宁阳侯国,东郡有须昌县,东平国有无盐县、任城县、东平陆县、亢父县,山阳郡有南平阳县、湖陵县、方与县、瑕丘侯国,沛郡有公丘县(原秦代滕县)。也就是说,秦代薛郡所属20县在西汉时期得到了继承。在这之前,认为20县多为西汉置县,现在置县历史提前到秦代。
史学界有“汉承秦制,但有因革”之说,特别是汉代承袭了秦朝的郡县制,同时又兼有封国制。这种王国与郡县并存的体制被称为“郡国并行制”。但仍以郡县制为主,这样也就不难理解秦置卞县、西汉沿袭了。当然,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,汉武帝时期颁布“推恩令”,实行“附益之法”,最终解决了王国问题,加强了中央集权。
借用历史文化学者张沛在《旬阳建县时间可提前到秦代》中的总结:“文献中缺漏有关旬阳在秦代已经建县的记载,既不是偶然的,也不是仅有的,这可能与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所谓‘项羽引兵西屠咸阳……烧秦宫室,火三日不灭’,以致文献遭受损毁有一定关系”。
①卞城遗址 ■魏良 摄影
②卞桥遗风 ■李鹏 摄影
③秦代薛郡
④西汉“卞之右尉”印章 ■资料图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