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物理老师通知市里有水火箭大赛时,我望着教室窗外掠过的流云,仿佛看见自己的火箭正划开湛蓝天幕。那个总在草稿本上涂鸦分离装置的少年,终于等到了让梦想起航的机会。
筹备时段就像在迷雾中绘制星图。我的初级想法是制作一个二级分离水火箭,这让我在市图书馆泡了整整3天,却发现资料里的火药分离法存在安全隐患,最终决定采用更可控的气压触发装置。
为了找到最合适的耐压瓶身,我翻遍小区垃圾站的回收箱,在夏末闷热的空气中,逐个比对饮料瓶底部的抗压系数。父亲工具箱里的硅胶密封圈,表哥模型飞机上的微型舵机,都成了我实验台上的常客。
首版“青鸟一号”诞生的那个傍晚,晚霞把阳台染成橘红色。我屏住呼吸将注水器插入瓶口,看着自制的气压表指针缓缓爬升。突然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尚未封口的尾翼带着泡沫胶喷到天花板上,正在浇花的母亲吓得差点摔了喷壶。我讪笑着清理满地狼藉,却在笔记本上认真记下:“注压速度需控制在0.3兆帕/秒”。
第一次试飞恰逢秋雨初霁。操场水洼倒映着20余名围观同学期待的目光,我的手心却沁出冷汗。火箭升空瞬间的尖啸令人振奋,但二级分离时瓶口橡胶塞卡死,整个箭体像醉汉般歪斜着栽进沙坑。
捡回变形的箭身时,我听见有人小声嘀咕:“花里胡哨的设计,还不如传统款。”那个周末,我在车库搭起临时工作台。台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株倔强的竹子。
通过慢放试飞视频,我发现分离舱的泄气孔角度偏差了5度。用新的雪碧瓶重新制作时,塑料熔解的特殊气味,惊动了夜巡的保安大叔。他打着手电照见我布满血丝的眼睛,摇头叹道:“现在的娃娃,比我们当年搞技术革新还拼。”
当“青鸟三号”在晨光中完成优雅的二级分离时,教学楼的玻璃幕墙正将朝阳折射成七彩光轮。第一级箭体旋转下坠仿佛在跳华尔兹,分离舱弹出的蓝色降落伞缓缓绽放,像极了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飘带。几个低年级学弟,追逐着飘落的箭体欢呼,我摸到校服口袋里被体温焐热的U盘——里面存着刚构思的“主动式平衡翼”设计图。
此刻,抚摸着整装待发的“青鸟五号”,那些被胶枪烫出的水泡,计算失误浪费的30米尼龙绳,深夜测试吵醒邻居被投诉的窘迫,此刻都沉淀成箭尾流畅的整流线条。
我望着天边的夕阳,万分期待未来的正式比赛。春风掠过实验楼的天台,带着蒲公英的绒毛轻轻落在发射架上。我知道,当这支钢铁绿剑再度刺向云端时,定会带着少年所有固执的、滚烫的、横冲直撞的期待,把整个春天的风都甩在身后。
①作者(左)哈工大航天航空研学留影,屏幕上写着“格物致知 叩问苍穹”“以航天点亮梦想”“我的一小步 人类一大步”②课余制作水火箭③模拟发射 ■谢琳琳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