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08月17日
第01版:

“汪”里藏真味,鱼丝裹光阴

■济宁日报全媒体记者 宋娜

在济宁,有一种味道能让运河为之一折——当陈醋的锋芒裹挟着乌鳢的鲜美漫出来时,连太白楼畔的千年水道,都要在记忆里为这缕香拐个弯……

这香气像根无形的钩索,拽着每个济宁人的乡愁逆流而上,穿过码头的石阶、巷口的老槐树,最终停泊在青砖灰瓦的老街深处。灶间的火光正跳,铁锅在灶上咕嘟作响,白汽裹着姜丝的辣、醋的酸、鱼的鲜,从窗缝里钻出去,绕着孩子们的嬉戏声打个转——汪鱼丝,要起锅了。

汪鱼丝在济宁从不是珍稀大菜,却是揉进柴米油盐里的熟稔,浸润在市井烟火里的“本命味道”。它没有宴席菜的精致讲究,没有私房菜的秘而不宣,却揣着运河边最本真的生活气:船工靠它解乏,主妇用它下饭,孩童扒着灶台等第一口鲜……那股酸辣鲜滑的滋味,早和青砖灰瓦的老街、运河码头的喧嚣、邻里檐下的寒暄缠成了一团,拆不开,也忘不掉。

“嗞啦”——你听,谁家的灶台上开始做汪鱼丝了。陈醋刚泼进热锅,那股酸香便“腾”地炸开,带着凛冽的劲儿往人鼻尖钻……

老辈人说,汪鱼丝的奥秘,藏在济宁人世代相传的“汪”字里——既不是爆炒的烈,也不是清蒸的淡,是让汤汁在慢火里慢慢裹住食材,像老运河的水,温柔地漫过岸边的石。“汪”得有耐心,火太急了,芡粉裹不住鱼丝;火太慢了,酸辣味渗不进汤里,就像过日子,得慢慢熬,才能出滋味。

只见,吊好的高汤舀入锅内,汤面刚一翻腾起泡,浆得滑嫩的鱼丝撒进去,竹筷贴着锅沿顺一个方向慢慢划圈——鱼丝舒展地浮在汤里,根根分明,不粘不缠,裹着酸香慢慢洇出鲜来。

滑炒的嫩与烩菜的润在此相融,恰如南北文化在运河码头的相逢——既有初见的惊喜,又有相融的默契。北方湖鲜的鲜嫩,遇上从运河飘来的江南清淡技法,在济宁人家的灶火里生发出独有的滋味,每一口鲜滑,都是当地人对这份“相遇”最执着的诠释。

在济宁,盛汪鱼丝也很有讲究,得用粗瓷大碗,汤要漫过鱼丝,端在手里烫乎乎的。先抿一口汤,酸辣味像小钩子,勾得人舌尖发麻,却又舍不得停;再夹一筷子鱼丝,滑溜溜地钻进嘴里,细嚼时,鱼肉的鲜混着芡粉的滑,在舌尖上缠缠绕绕,汤里的酸解了鱼的腥,辣提了鱼的鲜,最后竟品出点淀粉的微甜——那是家常的味道,朴素,却熨帖。

汪鱼丝的酸辣汤底,像极了济宁人的性格。陈醋的凌厉如运河船工的号子,乌鳢的温润似孔孟故里的书卷气,辣椒的热烈则映照着码头汉子的豪爽。这碗汤里,有江南水乡的细腻,也有北方大地的粗犷,正如济宁这座城市,在运河的滋养下,将南北文化揉捏成独特的运河性格。

巷口的老槐树换了一茬又一茬新叶,巷口的石阶被磨得愈发光滑,汪鱼丝的味道也在时光里扎了根。张奶奶教孙女做鱼丝时,总会念叨:“当年你爷爷跑船,每次靠岸就蹲在灶前等这口,说这汤里有运河的魂。”小姑娘学着奶奶的样子切鱼,刀工歪歪扭扭,醋也倒多了,酸得直皱眉,奶奶却笑得眯起眼:“对喽,就得这么够劲,这才是咱济宁的味儿。”

如今,太白楼与古运河隔路相望,游船载着游客驶过老运河上曾停泊货船的水域。而老街深处的窗缝里,依然飘着那缕熟悉的香。汪鱼丝的滋味,从来不是教科书里的“名菜典故”,而是藏在济宁人舌尖的光阴——是母亲灶台上的火候,是码头石阶上的蹲姿,是孩童辣得直吐舌头却不肯放下的碗,更是运河水淌过千年留在寻常日子里的那一口真。

或许再没有哪种味道能像汪鱼丝这样,把一座城的烟火、历史与乡愁,都细细裹进那根滑嫩的鱼丝里,在醋香升起时,让每个济宁人都想起:此心安处,便是故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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