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09月21日
第04版:

那些啼笑皆非的辈分儿

张廷赏

在城市里待久了会发现,人跟人的关系看似复杂,其实很简单。人与人之间不必戴着面具,也没有那么多客套和人情世故,身边都是熟悉的陌生人。而在农村生活中,还必须遵循一些传统的“老规矩”,亦如孟子所说,没有规矩不成方圆。甚至农村老家的辈分关系,在现代社会也面临着种种挑战和尴尬。

记得老家有一位老太太,每次见到我母亲,都恭恭敬敬地问安:“大婶子,大婶子,恁吃饭了吗?”她如此的叫法,好似与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平辈似的,其实不然。我们要根据老家街坊邻里的辈分,叫她老伴为三爷爷,那称呼她自然是三奶奶才名正言顺。

这是否感觉有点乱,还有点荒唐,其实一点也不乱。我父亲是那位老太太娘家远房的表亲,她称呼父亲为大叔,叫母亲为婶子也是情理之中了。我们是桥归桥,路归路,一码归一码,蝉鸣蟋蟀叫——各唱各的调,各喊各的。

还有一位老太太,我称呼她为二奶奶。但她另外一个身份,还是三姐婆家的亲姑。因此,每次见面,我们也都是各喊各的,三姐喊姑,我喊奶奶。我和三姐本是同根生,也是一只喇叭一把号——各吹各的调。

咱们远的就不说了,就拿我们家举例子吧。

大姐夫与四姐夫,是地地道道一个姓,而前者要大后者一个辈分。四姐夫本应根据他们的姓氏,称呼大姐夫为大叔。可是,由于机缘巧合,让他们都成了我的姐夫。

四姐夫因此更上一层楼,到我们家能与大姐夫平起平坐,不再喊大姐夫为大叔,而喊姐夫。不过我能感觉出,四姐夫明白自己是高攀了,在大姐夫面前,总有一种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。

还依稀记得,我们村有个邻居张三。晚上送朋友到村口时,他这朋友骑摩托车技术欠佳,与迎面而来的另一辆摩托车差点相撞,幸亏没有发生事故,双方都没受伤,只是把对方车后座撞歪了。

对方是刚买了不久的新车,于是气吼吼嚷着,让张三的朋友赔偿1000块钱,还说少一分也不行。张三瞧这人长得五大三粗,还一脸大胡子,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。别看他们是两个人,若打起来,还真的不是对手,本身有错在先,又都各方面不占优势,便陪着笑连声地道歉不止。

张三心生一计,小心翼翼地问对方,“恁是哪个村里的?”大个子顿时又火冒三丈,大声叫着说:“恁碰了我,还问我是哪个村的,我还要问你是哪个派出所的啊?”

张三也不急不恼,依旧用最谦卑的姿态陪着干笑,一直问人家是哪个村的?大个子可能猜测,问自己是哪个村的,会不会是身上钱不够,改天送我家里去啊?也就脱口而出说了庄名。

“那个庄,是个好地方,我去过。”张三不紧不慢地说,接着又问:“恁和俺村里谁家有亲戚?”

“我和谁家有亲戚,与你有什么关系?快点给钱,别拐弯抹角的。”大个子被问得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有点不耐烦。

张三还是心平气和地说:“碰了恁的车,是俺的不对,请一块到我家喝杯茶,喝酒也行。你和俺村里谁家有亲戚啊?”大个子有点沉不住气了,便说自己是谁谁的亲舅。

张三闻听此言,顿时喜出望外。他打破砂锅问到底,终于有了结果。“你说的那是我的好哥们,他叫你舅,那你也是我的舅。”说着异常亲热地要认亲,“舅,舅,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外甥碰了舅的车,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。”

这平白无故的,多了一个外甥,大个子一时间还有点没适应过来。他又打电话问了自己的姐姐,确认张三没说瞎话。论辈分,张三也的确叫他舅,没错。本来说好的赔1000块钱,也因为一声舅,就这样不了了之了,他不能六亲不认。

在村里,即使同一个姓氏,也有着严格的辈分。有的人年龄小辈分高,依旧丁是丁卯是卯,礼节必须到,规矩不能乱,该怎么称呼是天经地义的,不能“乱了辈分”,弄出笑话乱弹琴,那是万万使不得的。

国家,先有国后有家,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。国有历史,家有辈分。在农村最要紧的讲究,就是盘根错节的辈分。传承观念浓厚,亲戚干支错综复杂,啼笑皆非的辈分儿。

性格内向、不善交际的我,因为这些讲究,在农村老家也吃了不少“苦头”。离开老家有二十年了,离开时难舍又无奈,却也没了见人就论辈分的事了。■苗青 摄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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