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孔子文旅集团文创中心崔悦亮书法藏石作品展现场,太阳在地板投下缕缕光影,与墙上浓淡相宜的墨色相互映照,仿佛墨色在纸上流转,让人瞬间沉浸在这暖光与书法交织的雅韵之中。
更令我惊喜的是,墨韵飘香间,竟陈列着他十余年收藏的雅石。一方方奇石自河流山川而来,或婷婷玉立,或温润莹泽,带着亿万年的自然肌理,静立展室与笔墨丹青相映成趣。
它们仿佛在轻声絮语,诉说着千百年书法风骨与亿万年奇石灵性的交响共鸣——墨痕的流转恰似石纹的蜿蜒,笔力的沉厚宛若石质的坚实。我心头豁然开朗,愈发想要探寻崔先生将这两种东方雅韵熔于一炉、相映生辉的艺术之旅。
崔先生身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、山东省楹联艺术家协会名誉副主席、济宁市人大诗书画学会会长,笔底自有五十余年功力积淀;兼以退休干部的格局视野,又添藏石的自然之趣,让笔墨与奇石在此间相映生辉,更显意蕴悠长。
展厅内,书法作品或纵逸飞动,或沉稳端方,笔锋辗转间,果然有二王和篆籀之态。楷书如立石般遒劲,循古而不失创新;行书似流泉穿石,牵丝映带中藏着灵动;草书则如奔雷裂石,笔墨豪放却讲究章法;隶书则有正大气象,写出了时代风貌。
而陈列的奇石,或色彩斑斓,或画面独特、寓意深邃,肌理间沟壑纵横,有的似云卷云舒,纹理中氤氲缥缈,更有一块墨色云朵石,若人书写大草如上,似枯笔飞白,恰应出“石韵含天机”的深意。
一幅“琴亭酒檄,雄笔清词”联墨作品,堪称厅堂挂展的佳作,一眼望去便见古雅厚重的气质。其书体取法汉碑而不泥古,笔画沉实如铸,横画朴拙灵厚,竖画挺劲苍茫。“琴”“酒”二字舒展开张,“雄”“清”结构紧凑敛气,开合之间张力十足,既存汉隶的端庄骨力,又添文人书写的散淡意趣。
墨色层次尤为动人:浓墨处如漆似铁,衬出笔画的雄健质感;枯笔处见丝缕飞白,又显运笔的灵动节奏,涨墨处却恰如奇石巧夺天工。“檄”字捺画的润枯过渡,“词”字收笔的轻逸回锋,都藏着书写时的气韵流转。
联语“琴亭酒檄,雅笔清词”本身文韵清雅,与书法的古拙格调恰好呼应,再配落款小字的灵动疏朗,与大字的厚重虚实对照,章法布局疏密得宜,留白透气又不失紧凑,堪称上品之作。既有汉碑的庙堂庄重,又含文人的闲逸风骨,细品又有文词与笔法的双重雅趣,此作堪称“形神兼修”。
最妙的是书与石的呼应:一幅“浩然正气”的行草不远处,立着一块风采别致的彩石。此长江画面石名为“仙界”,七彩聚于一石,层峦叠嶂,云雾缭绕,树木成荫,仙人徜徉,笔墨的写意与奇石的天然浑为一体。
几帧楷书旁边,陈列着数枚玲珑雅致的画面石,书法的精到与石趣珠联璧合。这几方奇石分别为长江石“柳下高士图”、潦河石“无相之相”、长江石“春日沐浴图”等。
而展厅北侧,一幅他的自撰联“山环水抱频入画 生态孔孟大地,鸟语花香更融情 美丽济宁乡村”,此书作既有二王之韵,又有王铎傅山之境,远处的奇石“垅上秋色”“鸣春枝头”“墨韵繁花”等,与其书作形成契合。
草书《观沧海》气势磅礴,笔墨的奔涌与众多奇石巧妙相映,竟生出“东临碣石”的豪迈意境。此刻方悟,书法是人文之匠心,藏石是自然的造化,二者同源异流,却在先生的巧思中相融共生,让人刚触到笔墨的温度,便又拾得奇石的悠远。
追溯文脉,书与石本就有着不解之缘。古人云“石为山之骨,书为心之声”,书法讲求“肇法自然”。王羲之观白鹅戏水悟笔法,怀素见云卷云舒得墨趣;而藏石之道,亦在“天人合一”。米芾拜石称“兄”,赏其瘦硬通神;苏轼藏石寄情,品其温润内敛。
崔先生深耕书法世纪有半,深谙笔墨与自然的呼应之理;又醉心藏石多年,于奇石中读得出天地玄机。他笔下的线条,既有金石的苍劲,又有山石的朴拙;他收藏的奇石,亦因笔墨的点染,更添人文韵味。这般跨界的热爱,恰是文人雅士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”的生动写照——身为一名退休干部,他心怀家国,履职尽责;作为艺术追求者,他沉潜笔墨,寄情奇石,在公与私、刚与柔之间,寻得最从容的平衡。他还寄情于山水之间,用手中的相机记录着祖国的大好河山,其摄影作品亦受青睐。
崔先生谈及书法与藏石的关联时,眼中满是温情:“我收藏的奇石以画面石、长江石为主,它们与书法本就同根于自然。长江石经江水亿万年冲刷,纹理流畅如笔墨流转。这种画面石的天然构图,恰似书法的章法布局,而石上巧夺天工的肌理,与书法点画的多重变化暗合。”
他坦言,赏石可悟笔势的灵动,品石能得章法的疏密,挥毫时又能将笔墨气韵投射于对雅石的品鉴,二者相互滋养、相得益彰。它们都是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的结晶,一个以笔墨定格自然神韵,一个以肌理承载岁月沉淀,最终成就这场人文与自然的对话。
驻足良久,忽然读懂先生的情怀:书法是他修身的途径,笔起笔落间,是对心性的打磨;藏石是他养性的良方,石来石往中,是对自然的敬畏。在当下,这份对传统文化的坚守,这份于繁忙公务中留存的雅致,尤为可贵。他不追求藏品的价值几何,只爱石之天然本真;不刻意标榜书法的惊世骇俗,只重濡笔时的内心独白。这般纯粹,恰是艺术最动人的底色。
离开展厅,笔墨的清香与奇石的清润仍萦绕心间。这场展览,从来不是书法与藏石的简单叠加,而是先生人生智慧的凝练——于笔墨中见风骨,于奇石中悟天机,于跨界中寻本真。这告诉我们,真正的艺术从不限于一方天地,真正的雅趣,亦藏在对大千世界的处处留意之中。
①琴亭酒檄,雄笔清词(隶书)②中华长江画面石《仙界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