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0年2月17日,一纸入厂通知书让我心花怒放。我沐浴着朝霞的温柔,任春风轻拂着面颊,怀揣着无尽的憧憬,前往济宁第一化工厂报到上班。
这座始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化工厂,原为私营东星化工厂。孩提时代,我们一群小伙伴常在家后李家林那片荒芜之地嬉戏,攀爬着石马,骑坐在石人之上。未曾想,这片曾经的荒芜之地,竟成为现代化的工厂。
经过社会主义改造的洗礼,完成了公私合营,它更名为济宁第一化工厂,是地方上的国营大厂之一。大门朝东,巍然屹立于文胜街南口,仿佛一位守护神,守望着这片热土。
工厂内外清扫一新,迎接春节后归来的职工,也欢迎我这个新学徒。到了厂部,尚未来得及落座,时广泗厂长便热情地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,与我亲切交谈。
厂领导们知晓我是分配来厂,简短地询问了我的情况,并对我的工作做了具体安排。时厂长语重心长地说:“安排你干锅炉工,恰好锅炉正在维修,你可以先休息两天再来。”我满怀激情地回应:“在家闲不住,明天我就来上班。”
次日清晨,我进厂后直奔锅炉房,班长与司炉工们热情地欢迎我的到来。当我穿上那身沉甸甸的工作服,内心的激动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。一个农民的儿子,如今摇身一变,成为了光荣的国营企业工人,这不仅是梦想的照进现实,更是人生的华丽转身。
在师傅们的悉心指导下,我全神贯注地学习检修与操作技术,每一个细节都铭记于心。那些陌生而又新鲜的名词——兰克夏、离子交换、研磨,如同一个个待解的谜题,激发着我探索未知的热情。
熟悉工具、设备零部件,结识身边的师傅与炉工,克服初来乍到的不适应,是入厂后的第一关。而锅炉房的艰苦劳动,更是对我的严峻考验。
入厂一周,为了转移组织关系和登记户口,我分别去了东五里营公社和郊区机关。同志们非常热情地问这问那,特别是郊区派出所的赵连元所长,非得留下我喝酒,还让崔昌槐作陪。我们三人曾经是同一个学习班的。
一化工锅炉房的阮班长,是一位诚实质朴的老师傅,初次相见就令我肃然起敬。韩班长、吴老师、纪老师以及张成贵,他们对我关照备至,十分友好,视我为并肩作战的伙伴,而非初出茅庐的学徒。在他们眼中,我是自机关下放的文化人,有着别样的光彩。
不久,新一批学员来了,刘继才同志便是其中之一。因为我在永丰街工作时认识刘继才的母亲,加之我稍早几天入厂,年长几岁,刘继才对我尊重有加。我们与锅炉工们,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。
和工人同志打成一片,是我初入职场的第一份答卷。正是我的诚恳与好学,赢得了师傅与同事们的认可与喜爱。锅炉工的世界,与机关干部的象牙塔截然不同,要脚踏实地,勤勉劳作,每一滴汗水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辉。若无扎实技术,只知袖手旁观,必然遭人轻视。
我到新华书店买来锅炉技术书籍,虽然枯燥难懂,我却像啃硬骨头一样细细咀嚼,甘之如饴,从理论入手,力图揭开锅炉构造与实际操作的神秘面纱。我们烧的这台锅炉,是卧式“兰克夏”,由苏联引进,设计精良,是两国友好关系的历史见证。
要想当好炉工,必须勤于实践。给水与排污,多由经验丰富的炉工操作,而维修研磨的细腻活儿,我们这些初学徒工更插不上手。司炉学徒,主要是练习向炉膛中精准抛掷煤炭。手工添煤,双手紧握大头锨,一前一后,舞动间尽显韵律之美。
这其中的窍门,潜藏于握锨柄端的后手用力翻转之中,使得煤炭如细雨般均匀洒落炉膛,既不过分密集,也不遗漏丝毫。抛煤技巧,似乎简单如白描,然而若想精准掌握,非经过艰苦的反复练习不可。我手持空锨,不知疲倦地练习了多少个日夜,才终于鼓起勇气,将那一铲铲煤炭送入炽热的炉膛。
五一节前后,锅炉房如战场般繁忙,供气需求激增,压力常需保持四个半。司炉工三班倒,我与同志们一道,中班转夜班,夜班换白班,紧张而有序,比起昔日砖瓦窑的劳作,虽有过之而无不及,但这节奏却让人品味倒班族的独特乐趣。我们有专属的小浴池,洗澡非常方便。尽管工作艰苦、脏累,但每当沐浴完毕,洗去一身疲惫与尘埃,仿佛重生般轻松自在。
在这里,我尽情享受了工人集体活动的欢乐与激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