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玉岗(济宁高新区)
四月出门,哪哪都是新的。绿植吐青,刚刚抽出的叶子明亮水灵,像小孩子的眼睛。
去蓼河湿地,经过志学路。道旁的四季青丛中,一把麦子直愣愣挺着腰杆,显得颇为出众。在城市里遇见麦子,惊喜、诧愕,仿佛与青涩年华中错过的人再次邂逅。
进入四月,麦子没有像茶花一样开出绚丽的花朵。四月的风将它摇了摇,梦醒一般,它抽出了麦穗,笔直地站着,像一枚枚感叹号。
女儿沐林问:“这是什么植物?”“是麦子。”“麦子是什么?”我竟无言以对,沉默良久,只摸了摸她的脑瓜,就像抚摸一株麦子。
记得刚搬来这里时,我带沐林去理发。老板的母亲是本地人,说这里开发以前,都是庄稼地,夏收麦子,秋收玉米。现在想来,芃芃其麦的景象仿佛还在昨天。整体搬迁后,镰刀彻底成为一种象征。播种在心上的乡土情结熟了,镰刀收割了一茬又一茬。老板一家人从庄稼地里走出来,走进另一种生活秩序里,不缓不急,安定从容。
在周末,我常常带沐林回老家。回老家,仿佛一株麦子沿着河流还乡。
桑梓地,心安处。街坊四邻围拢在一起拉家常,荤素咸淡,让人神情松弛。沐林独自跑到街上玩儿,我很少跟出去,兀自侍弄院子里的花草。她的笑声射过穿堂,往院子里飞,四月的阳光被打碎了,咿咿呀呀落了一地。短暂停留后便要返城,沐林没待够,闹了一会儿。她是一株长在乡野间的麦子,八楼的封闭空间让她感到束缚。我想,在小城里生活了十几年,我未必就是一个合格的孩子。现在,遇见了麦子,我多想与它再亲近一会儿,像个孩子一样,听它讲述一些坊间的奇闻轶事。
麦子从乡村走进城市,丰富城市的色块与格调,勾勒出城市的线条与层次,成为城市的一部分材质。炊烟由乡村飘进城市,城市越来越有乡村的味道,乡村也越来越有城市的影子。从麦子身上,我看到了许多人世间的重构与变迁。不管土地怎样被重新定义和命名,麦子依旧是麦子,生生不息。
“仓廪实而知礼节”,麦子催生文明,也催生出不同的地域文化。麦子堆满历史的谷仓,文明便有底气和韧性,文化便得以薪火传承,绵延不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