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恒利（汶上县）

准备送娘回老家，媳妇给她拾掇了一堆水果和蛋糕。我问娘需要带点什么，她说什么都不要，想把这段时间看过的晚报带回去。

我无奈地笑笑：“行行行，都带着。”

娘年已耄耋，患有阿尔茨海默病。这病，尽孝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顺，顺从她的稀奇古怪的想法。每每我从外面买回吃的，她总会对价钱作出一番猜测。路边十元一份的菜品，她会十分惊讶地说，这份菜得三块钱吧！我立即回应：“您简直神了，猜得真准，就花三块钱。”她边吃脸上边露出满意的笑容。我清楚得很，她其实是怕我多花钱。

顺从还要让她刷自己的存在感。她时时念叨，老了，不中用了。我说，怎么不中用了，哪顿饭后不是你刷锅洗碗，我中午吃完就能上床睡午觉。她喜悦的眼角写满了满足，心口不一地说，这还是个事儿啊，也就能刷刷锅洗洗碗了。

大多时间，她在沙发上独坐打发日子。孤独是很可怕的！幸好，娘认识字，一般的文章还能读个八九不离十。订阅的晚报就派上了用场，我哄着她没事儿就看看晚报。

于是，每天阅读晚报就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。坐在沙发上，戴上老花镜，身子前倾，双手捧着报纸，一字一句地“读”。她的读，是出声读，犹如刚认字的孩童，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，犹如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林间小道。读一会儿，摘下眼镜，嘴里嘟囔一阵子刚才读过的内容。之后，再读，就是一个版面一个版面地读了。

最有趣的是晚饭后的共读。我与娘挨坐在一起，拿起近期的晚报，我指着上面的文字问她，她总会尽力去想。一次，晚报上有我的一篇文章，我没告诉她，我问她今天读报有没有新发现，她说看到了我的名字，然后一脸疑惑地说：“是你吗？”我这次没再顺从她，反问道：“你说是吗？”她就笑了。还有一次读书会的报道，我让她在合影中找到我，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，她又高兴得像个孩子。

娘每次看完晚报，都精心折叠好，放到她的房间。这就要走了，忘事的她竟把保存的一摞晚报顺手拿了出来。我说：“放心吧，以后来的晚报我还给你留着！”她又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