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,夜里的第一场霜,催发了路边满树的芙蓉。清丽的花朵,俏生生地,是少女羞怯的笑靥。
悄然地,记忆里的那株芙蓉树,也踩着季节的节拍,千里迢迢,裹着淅沥沥的冷雨,闯入我的梦。
多年不见,她还是旧日的模样,长在半米高的花圃里,仰望才看清那层层花瓣深处。
一颗露珠,踮着脚尖,用指甲接了,顺指尖滑向手背的,是深秋的清冷。
芙蓉花,淡粉的,米黄的,大红的,纯白的,没完没了地,一朵接一朵的开,又一朵接一朵枯萎。
于是,一棵树上,蓓蕾,半开的,全盛的,枯萎的,聚在枝头,要把树压弯了。
年幼的岁月,爱美的事物,每天摘下最美最大的那朵插在花瓶里;年少的日子,有浅浅的愁,恨不花开百日红,曾愤愤地将枝头的枯花摘掉,以为这样就满树的繁华。
花,依旧是一朵朵的开,又一朵朵的谢,直到凛冽擦掉最后的颜色。梦中的芙蓉花,静谧地开。秋日的阳光,透过沉郁的绿叶,穿透粉嫩的花瓣,稳稳地,洒满在仰起的脸上,那暖,那柔,如记忆中一切美的时光,带着微醺的惆怅。
晨起后,依旧如窗玻璃上那层濛濛的雾气,任凭怎么擦,都是不清透。
路边,蛛网结在矮矮的树丛,枝叶间沾染了露水,黏住晨光,是朵朵晶莹的花。
一转角,一树芙蓉,穿透白蒙蒙的冷雾,直直地撞进眼底。倾斜的树干,像一领垂地的缀满花的绿色披风,又像一把斜靠在地上的大伞。花从尘埃里开出来,一路向上,摇曳在渐渐肃杀的秋风。
深秋的清晨,与这芙蓉树的对视里,我看见蓓蕾的绽放,而枯萎的依旧向上栖息在枝头。这是生命的全部,就在一棵树上,那么直接,却安静从容。
生命,如花开花谢,原该顺其自然,何以患得患失;而生命的过程,当如芙蓉尽情绽放,即使凋敝在枝头也要向上。
芙蓉树下,用指甲接一颗花瓣上的露珠,慢慢地,顺着指尖,滑下……
■毛毛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