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01月22日
第04版:

《文化周末》读者讲述中国大年

老家最热闹的日子

安徽淮南 闫立新

故乡一进入腊月,年味渐渐浓郁起来。

那时每家都在门前搭笼子,设石圈,用来养鸡喂猪,也在腊月选个好日子,去隔壁村请一个技艺精湛的杀猪匠,再找几个邻居帮忙,把要杀的膘肥体壮的猪赶出圈,大家一拥而上,揪耳朵,拽猪腿,把肥猪抬上案板。

活忙完后,主人拿出珍藏的好酒,再红烧一盘猪头肉,炒几个下酒菜,招待帮忙的客人。

农家主妇最忙的就是蒸馒头,捏豆包、糖三角、菜包、花卷……要把正月里的干粮都蒸出来。剁菜,调馅,煮豆子,劈柴,烧火。

年二十九,会写毛笔字的老人空前受到尊重,家里人来人往,都是喜气洋洋来请对联的。除了大门对联,还要写一些吉祥的小帖子,猪满圈、鸡满笼、水满缸、出门见喜、人口兴旺等。

豆腐,在故乡谐音为“兜福”,是必不可少的佳肴,图一个吉利好彩头。大早起,男人担着两桶泡好的黄豆,去村中磨坊排队磨成豆浆,回家做豆腐。

年俗还有请灶王爷来家纳福、聚福,里屋、外屋、墙上、猪圈,羊圈和鸡笼贴满花花绿绿的神像。过年的灯笼都是自家用红纸和竹篾自己糊的,除夕之夜挂在门上,小院照得一片通红。在窗台、灶台上,也点上几支红蜡烛,把每个角落照亮。

带个马扎上火车

北京大兴 张廷赏

母亲在世时,我总是早早地订票抢票回家过年,最初是我一个人,后来还有爱人一块,再后来孩子出生,我们一家三口坐火车,从北京回到千里迢迢的曲阜过年。

守在母亲身边过年,那才叫年。外面的世界再精彩,也关不住游子的乡愁。只为一场亲情的团聚,回家才是最好的礼物。

那时回家还是绿皮的火车,车开得慢腾腾的,像很多人一样,要带个马扎上火车,将近一夜才熬到下车。

现在高铁已早开通了,两个多小时就可到家。但如今家在,娘却不在了,依稀感觉家也不在了,回家过年,找不到归属感。我真的想回曾经的老家过年,哪怕是像原先那样带个马扎上火车。

腊肉熏出的年味

广东云浮 黄萍

每年都能收到舅舅从家乡寄来的腊肉、腊肠、腊鱼和腊鸡鸭。我来广州多年,一直不喜欢甜味的广式腊肠,都是因为舅舅。

烟熏腊肉,是老家的传统民俗之一。每家每户都会养一头年猪,在冬腊月宰杀,留足过年的肉菜,剩下的切成长条状,用盐抹匀,腌制风干十几天,再用竹篮盛着,或用麻绳吊着,挂在柴火灶台的正上方,借着每次做饭的烟气熏烤月余,就成了色美味香、久藏不腐的腊肉。

据说,上好的腊肉,是熏制一年以上的陈年老腊肉。将腊肉煮熟切片,瘦肉棕红有光泽,肥肉金黄半透明,油而不腻,配上自制的干辣椒,是送酒下饭、招待亲友的美食佳肴。

我小时候吃过闺密湘西老家的腊肉,那里与四川接壤,腌制腊肉时喜欢放炒熟的粗盐,再放些花椒粉和秘制的几种香料,挂在火塘上面,用油茶的果壳或松柏的干枝烧火去熏,麻辣咸香,别有风味。四川的腊肠我也吃过,与湘西的腊肠味道相近,但麻味更重,甚至盖过了辣味。

米酒飘香过大年

河南信阳 程方洛

我们山村的主妇都会做米酒,我们叫“做甜酒”。

每年进入腊月,把糯米在门前河里淘洗干净,泡半天时间后放进甑里,再把甑坐进锅里加水淹住甑底用大火蒸。我们一个大塆子往往同时有好几家蒸糯米饭,整个塆子三条深巷都弥漫着糯米饭的香味。

把甑和米饭搬到河里洗好,倒在簸箕里摊开,撒进早已捏成粉末的甜酒曲子。每个曲子像汤圆那么大,白色夹杂着黑子,白的是面,黑的就是曲子的原材料。反复搅拌好久,才把搅匀的米饭放进大瓷坛子里,封闭坛口,坐在一个大锅里或者箩筐里,周围塞满糠头,上面盖紧棉被。这叫“坐窝子”,有点像母鸡孵鸡仔。

一周左右的时间,米酒就成熟了。揭开坛盖,满屋飘香。舀一勺起来,晶莹剔透的琼液像蛛丝带着弹性,随手举多高丝就有多长。一勺倒进嘴里,甜、香、凉,微微渗入酒的味道。

舀大半碗连酒糟倒进吊灌里,加四五碗凉水,吊在火炉上大火熬,熬到酒糟嚼着像锯末的味道才算好。然后每人加一个鸡蛋、一块糍粑,把吊灌吊得高高的,小火焖一会儿就可以吃了。甜酒鸡蛋是绝配,酒增了蛋香,蛋增了酒香,且淡了一股腥味。

连年有“鱼”

吉林松原 李忠元

年味儿要从年夜饭说起,我家最浓的年味儿,是母亲做的香喷喷的炖鱼或煎鱼了。家乡习俗,年夜饭中必有鱼,寓意连年有余,做法也不外乎煎炸、红烧、清炖和清蒸。

寒冷的北方农村,我们吃的鱼是清一色冻鱼,便于长期储存,价格又便宜,是那年代的主要年货。腊月一到,父亲从集市上买了鳕鱼、鲫鱼或白鲢、胖头,放在仓房的木箱里,就等着过年了。

腊月二十八,大年生活开启了。那时年货也不多,只有到了这天,才能开始烀肉。清早,母亲把大大小小的冻鱼拿出来,装入瓦盆,注满凉水浣上备用。

大年除夕,浣好的鱼通身变软,不再冰手,也不扎手,可以收拾鱼鳞和内脏。鲫鱼用油盐酱油等调料煨好,天还没有擦黑呢,母亲小火慢煎,外焦里嫩的煎鲫鱼就出锅了。

炖鱼不那么复杂,少许油,老抽、料酒、花椒、葱花、生姜、大料爆锅,整条鱼放入锅中小火慢炖好了盛盘,浇鱼汤,撒香菜、葱末上桌。

自己渐渐长大,每年我也帮着母亲做年夜饭,而且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做两道不同口味的鱼。

藏在春晚录像带里的温暖

加拿大阿尔伯塔 王大坤

大年三十看春晚,已经成了我个人生活中的一种习俗了。我在海外生活了这么多年,对看春晚的兴趣丝毫未减。

对海外华人来说,在异国他乡过春节,本来就缺年味,看春晚至少还能让华人感受到中国的年味,还能解除心中的乡愁。

几年前我就退休在家,大年三十那天,安逸地坐在沙发上,打开电视,调到CCTV-4静候春晚。由于时差的关系,国内的三十晚上,正是我这里的三十早上,时间非常合适。

可二十几年前,网络和通讯远不如现在,我在这里看不到春晚的电视直播。虽在网络上能看到一部分,却看不到现场的互动和人气。想看完整的春晚,就依赖于录像带。我居住在加拿大的阿尔伯塔省,观看到的当年春晚都是录像。

在此,不得不说说送春晚录像带的那双温暖的手——中国驻卡尔加里的领事馆。大年三十那天,领馆工作人员会把春晚节目录下来复制,大年初一就送往当地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学生会。学生会收到后,就安排计划,租好播放厅,然后发布告,当地华人都会携儿带女前往观看。

放映春晚节目的那一天,从现场占座位的情形就足见华人观看的热情。早早的,一本书,一张报纸,一件衣服,就把前面好几排占满了。观看期间,人们的情绪也随着节目高潮迭起,笑声、喝彩声不断。一盘录像带,给了人们过年的喜悦,也把祖国的温暖带到了每个人的心里。

没有机会观看录像的华人,还可以到学生会去租录像带,出租频率非常高。由于华人多,都得排队等候,周期也长。有时需要等候两个月,或更长的时间才能租到。

后来,有线电视的服务慢慢好起来,可向顾客提供国际频道的服务。我就买了中国的CCTV-4频道。年三十那天若需要上班,我在离家之前,就把录像机设置好,录下央视的春晚,晚上下班回来就可以看,就不用再去排队租借录像带了。我也成为一个送温暖的人,把我录下的春晚节目借给那些没有购买央视频道的朋友。

我喜欢春晚,听到看到的是祖国的旋律和人民的精神风貌。

过年砸坨子

江苏连云港 陆琴华

现在人把排骨上的肉吃了,骨头就扔了。小时爸爸妈妈视骨头为宝贝,可爱惜了,还要用来砸坨子。

猪骨头或者牛骨头,一块一块地放到磨盘上,用铁锤一锤一锤地砸,得把骨头砸成煎饼糊似的就中了,放到嘴里嚼嚼不硌牙。

小时候,我们喜欢砸纸牌、弹溜溜子、砸坨子,觉着好玩。

一般人家还不能光用骨头来做坨子,还得掺上其它东西。豆腐在过年当中最不值钱了,把豆腐抓碎,放到糊状的骨头里,像和面似的揉搓,直到均匀。

从盆里抓一大把坨子馅,就像搓汤圆似的来回搓着,眨眼之间就成坨子了,圆圆的,白白的,鼓鼓的,还很大,随手朝油锅里一丢。平时炒菜舍不得放油,过年要炸坨子了,七八印的铁锅里都是油。坨子被丢到锅里,噼噼啪啪一阵响声,白白的坨子红彤彤得鲜艳好看。年夜饭少不了鸡鱼肉蛋,可是我们都爱吃坨子。

孔子智慧教我们过个好年

山西阳泉 孙克艳

怎样过个好年?《论语》中的智慧,也展现了朴素却撼人心魄的力量。两千多年前,孔子就告知了为人处世的谋略与规则。

坐车行车要有规矩。“升车,必正立,执绥。车中,不内顾,不疾言,不亲指”。驾车人上车后,必须姿态端正,驾车不要左顾右盼车内。坐车的人,不要说话惊扰驾车的人,更不要对驾车的人指手画脚。

过年是亲人团圆的时刻,推杯换盏中互诉衷肠、闲话是必然的。然而,并不是所有的话都能借着亲近张口就来的。子曰:“可与言而不与之言,失人;不可与言而与言,失言。知者不失人,亦不失言”。话再好听,道理再明白,也不是逮住谁都能不管不顾而一吐为快的,说话要分对象、时机和气氛。唯有如此,过年的团聚和交流,才能和谐、圆满。即使所言皆为事实,但若不是善举,也不是敦亲睦邻的好行径。

“成事不说,遂事不谏,既往不咎”。已经做过的事情不用提了,已经完成的事情不用再去劝阻了,已经过去的事也不必再追究了。不翻旧帐,让往事随风,与昨日作别,大步流星朝前走,才是过年的新姿态。

每逢过年胖三斤,是许多人过年的“成绩单”。只因好吃的太多了,管不住嘴耳。“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……不正不食……唯酒无量,不及乱……不多食……”孔子告诫我们,不要贪食精美食物,饮酒也要适量,非正餐不吃东西,也不应过量进食。

“贫而乐,富而好礼”。亲友难得一场,应以团圆欢聚为重,不要攀比较劲,而在一顿饭的工夫,就导致疏远甚至反目成仇,违背了过年的意义。

“老者安之,朋友信之,少者怀之”。当你结束了假期,将要离开欢聚的地方,你的所作所为,能让老人安乐、朋友信任、子弟怀想,那你跋山涉水、礼数周全就圆满了。

理解并牢记这些智慧,谨言慎行,就能过一个美好的新年,就能走好为人处世之路。

腊月的锣鼓声

陕西宝鸡 曹雪柏

一迈进腊月的门槛,陇州大地上便会传来铿锵的锣鼓声。乡间村头,社区广场,男女老少忘了寒冷,忘了回家,享受这欢乐的时刻……

慵懒了一个冬天的庄稼人,甩开臂膀,打起鼓,敲起锣,酣畅淋漓,地动山摇。

儿时记忆中,一到腊月,一放寒假。随着村头第一通锣鼓声响起,我们这些小孩就蜂拥而至。鼓声也招来了卖糖葫芦的,卖米花糖的,好不热闹。

家乡陇州素有“中国社火之乡”的美誉,几乎村村都有社火队,社火离不开锣鼓。按照家乡的习俗,腊八节要祭鼓,也叫晒鼓。将封尘一年的锣鼓拿出来祭祀和晾晒,用麦草火烤一烤牛皮鼓面,去去潮气,还要进行锣鼓表演和社火排练活动。

集市上年画、窗花、春联、门神……随处可见。各种瓜果糖糕,琳琅满目,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忙着办年货了,大街上不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……表达着家乡人祈求来年风调雨顺、人畜平安的美好愿望。

我家中午吃年夜饭

上海虹口 孙宏彝

小时候,我家是在中午吃年夜饭。因为父亲在公交车上工作,晚饭不能赶回家。

这顿年夜饭,母亲大半个月前就在准备了。那些耐放的黄芽菜、慈菇和浸泡在水中的笋干,早就准备停当了。凭肉票买回小半个猪头和一般人家不喜欢吃的槽头肉,母亲抹上盐,吊挂在室内木梁上。

年三十这天,母亲一早忙着斩肉,剁成肉糜,拌上糯米饭、葱姜和切碎的荸荠,做成肉圆放入油锅里炸成半成品。中午时分,就麻利地做成一桌美味的年夜饭。所谓一桌,就是俗称的“八大碗”。最喜欢吃红烧肉圆和母亲用各种什锦菜、豆腐干、肉丁做成的羹,几十年后想起那味道,都会垂涎欲滴,满怀思念。

阳台上的飞禽走兽

四川南充 张枥

春节临近,在妻的再三催促下,我去市场灌回二三十斤香肠,挂在阳台上晾晒。幽幽的香气,招蜂引蝶一般惹来了飞禽与走兽。

飞禽主要是麻雀、山雀、画眉还有鸽子。麻雀虽小,胆子却最大。别看它们貌不惊人,偷食香肠的执着与填海的精卫鸟没有区别。为了防御它们,我将孩子过时的衣服做成稻草人,放在阳台上。麻雀开始还有些畏惧,叽叽喳喳地叫着,一会儿闪电般地俯冲下来,一会儿又忽地飞向天空。几次过后,它们识破了防线,趁我不备时飞向香肠,啄食一下再迅速飞离。好端端的香肠已是千疮百孔,惨不忍睹。

与麻雀相比,山雀嘴尖却显得很低调。它们狡猾地栖息在阳台附近的大树上,机警地观察周边的环境。一两只笨鸟先俯冲过来,待我准备驱逐出境时,迅速飞走,彻底从我的视线中消失。就在我转身离去的刹那,潜伏在附近的山雀立刻组团而来,集体窃取之后再玩失踪。

飞禽中的画眉称得上雅盗了,它们闻香而来,栖息在阳台附近。既不巧取,也不豪夺,而是唱着山歌等待我的赠予。鸽子算得上很文明了,在房屋上空低飞,“咕咕”地叫着,但绝不来犯。

光顾香肠的走兽主要是猫和老鼠。我家大花猫温顺得像个谦谦君子,面对美食温文尔雅、慢条斯理,从来不急不躁。香肠被我提回家后,大花猫的儒雅荡然无存,在屋子里狂躁地跳来跳去,几次试图飞离地面抢走香肠。遗憾的是,它没有翅膀,但也愈加疯狂,“喵呜喵呜”的叫声充满幽怨,也充满着期待,更充满着敌意。

老鼠尽管时刻惦记着香肠,但是大白天绝不会轻举妄动。它们的猖狂,在夜深人静之时。好在,我的防范之下,它们只有恨得磨牙的份了。

新年的钟声

浙江杭州 谢华

新年的钟声牵动着岁月。小的时候,特别爱过新年,因为有新衣穿,有好吃的好玩的,而且又长了一岁,那时真的很想快快长大,对新年的钟声更多的是期待。

等到真的长大了,每至新年,在那欢庆的气氛中,听钟声响起,心底却多了几许无奈和惆怅;时光匆匆,又走过了一年,人生会在钟声中不断地老去。回看走过的路,有梦想和渴望,有欢欣和落寞,有成功和失败,让我对钟声也有了更多的遐想。

五味杂陈之后,在这样一个安宁祥和、辞旧迎新的夜里,回忆过往,不论是怎样糟心的日子,当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,我们总是让心沸腾一阵子。听新年的钟声,更多的是一种激励,一种奋发。

新年的钟声是激扬的,它敲响了2023年启航的号角。我从江北移居到江南,舍与得都是生命成长的标记。当生活在富阳这座千年古城,再次聆听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,窗外的爆竹声轰鸣一片,心中梦想一直在飞翔,奋斗的雄心没有逃遁。即便留下的是银发、皱纹和瘦了的时光,我依然会把梦交给远方,在远方留下前进的足迹。

新年的钟声,是凤凰涅槃,浴火重生。这钟声是春天来临的信号,是新生的季节,是写下曙光和希冀。

拂去一年尘埃,卷起过往感叹,铺展岁月素笺,题写兔年芬芳。新的钟声,新的起点,让我们去收获所有的梦想和希望!

■本版摄影 心飞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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