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日子，一片树林，一块菜园，以及菜园旁边的一口老井，常在我梦中若隐若现，因为这片树林的每一寸土地，都有我的童年。

树林的西边是一条不宽的马路，弯弯地通向去龙门山的路，两旁是两片树林，西面是中册一村的，东面是小张家庄村的。东树林里三户人家，最北是少亲大舅家，中间是长泉大舅家，最南边是我姥姥家。

这三家的房子都是用石头垒的，面积和样式一模一样，是我见过的最简陋的房子了。很小的窗户，远远望去，显得特别耀眼。一张木床在窗户边，一口盛粮食的大甏在墙的角落里，一张八仙桌放在东边，一盏煤油灯放在桌上，这就是全部的家当。

屋前屋后都是庄稼地，小时候就跟在姥爷姥姥后面忙活。地的东面是条小河沟，两旁种满了芝麻，长满了狗尾巴花、喇叭花、兰老婆花，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。

夏天我和姥爷姥姥坐在院子里乘凉，就望着满天星斗，遥想天空的深邃，夏夜是数着星星进入梦乡的。等到王三绝户叫，就知道秋天来了，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这种鸟了。

我也学着布谷鸟的“咕咕”叫声，望着在田地里忙碌的人，常尾随他们身后拔人家地里的花生吃。今天拔张三的，明天就去远一点李四家，没有一家因为少了花生找上门来的。

姥姥家的菜园靠近路边，一旁是老井，用来打水浇灌黄瓜、西红柿、茄子、豆角，还有几棵西瓜。老井是姥爷自己挖的，每到雨季都被灌得满满的，和地面一样平，分不清哪是路，哪是老井了。

树林里全是水，有时水深得和老屋前的地一样平，就像住在船上。蛙鼓虫鸣的，简直就是天然的演唱会。雨下完后，二姨不放心就会来看看。

姥爷每天天不亮就去二姨家的砖厂上班，天亮了就回来，下午四点多又去上班了。姥姥常说当年领着我妈妈、大姨、二姨去黄河北要饭的事情，每次都让我听得酸酸的，从小养成了节约粮食的习惯。

每到周末，一放学我就背着书包去姥姥家。每次走到半道上，都会遇见姥爷来接我。那时候电话很少，一个村里顶多是大队里有，就更别说手机了。

也不知道姥爷是不是会算，每次都算那么准；而只要我从姥姥家回家的时候，姥姥总是站在门口望着，直到看不见为止。长大了，才深深地懂了姥姥姥爷那份牵挂。

虽然姥姥姥爷都已故去，但我的思念却没有淡去，浓浓的亲情，常在梦中回到那片树林，那座温暖的小屋。可我现在又去哪里寻找那树林，那菜园，那老井，还有那老屋？

很想坐在姥姥的身旁，我写作业，姥姥一边给我扇着蒲扇，一边和蔼地看我，为我送上夏日的清凉。可是树林早已不在了，都变成了庄稼地。我多少次去找过那树林，站在路的两旁，重回儿时的岁月，可我怎么也找不到菜园、老屋和老井了。

但我找到了永远的亲爱，永远的乡愁……

■李海波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