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年04月16日
第04版:

南北《谷雨》怎样解读了历史上的中国

谢华

在新中国成立之前,祖国大江南北创刊过两种版本的《谷雨》期刊,其中一个版本1941年诞生在革命圣地延安,另一个版本出现在1947年的广州。同样名字的两份期刊,同样充满希冀和期盼的“谷雨”,都诉说了怎样的中国?

马兰草纸上的红色光亮

在陕北的山沟里,有一种随处可见的马兰草,它开的淡紫色的花叫马兰花。红军到达延安之前,纸张在陕北极其匮乏。在当时的困难环境下,延安的工人用马兰草制成纸张。这种纸,一面光滑,一面粗糙,虽然发黑发暗又怕水,但它却承载了革命的力量,成功缓解了延安纸张短缺的局面。《解放日报》《文艺突击》《大众文艺》《谷雨》等报刊,都是用这种纸印刷的。

《谷雨》创刊于1941年11月15日,由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延安分会编辑出版,舒群、丁玲、萧军等轮流主持编辑工作。当时的中国,正处于抗日战争的关键时期,以毛泽东为首的党中央充分认识到知识分子在抗战中的作用,认为共产党只有吸收大量的知识分子,并获得他们的支持,才能获得更多的抗战力量,加快建立抗日统一战线,从而取得抗战的胜利。

大批的知识分子,正是在中国共产党的这一号召下,或以“叛逆者的身份”(如丁玲、艾思奇、舒群、艾青等),或以“逃亡者的身份”(如周扬、雷加、马加、黑丁、李雷、罗烽、白朗、舒群等),或以“追求者的身份”(如王实味、何其芳等)奔赴延安,形成独特的“延安知识分子群体”。

“文抗”,便是这批知识分子中的一部分。“文抗”作家们通过自己创办的刊物《谷雨》,表达文艺思想和对抗战的热情、对中国共产党的拥护。

1941年11月23日,《解放日报》曾以《延安新出文艺刊物三种》为题,介绍了《谷雨》的出版情况:“文抗主编之《谷雨》,鲁艺主编之《草叶》,诗歌总会主编之《诗刊》,均已先后出版。由新华书店总经售”。

在当时的延安文坛上,《谷雨》像《文艺突击》《文艺战线》《草叶》《诗刊》《大众文艺》《中国文艺》《文艺月报》等文艺刊物一样,在读者中产生过相当广泛的影响。

《谷雨》为16开本,是一份以发表创作为主的大型文艺刊物。刊名“谷雨”二字刊于封面的右上角,下方署有编辑单位、出版时间及目录。刊头与目录只占封面的1/3,左侧接着排正文。虽然刊头所占面积很小,却相当醒目,朴素大方。

《谷雨》虽然没有明确的发刊词和办刊宗旨,但是从它刊发的文艺作品来看,每一期都设有三个栏目,即“文学创作”“文学批评”和“文学翻译”。

“文学创作”与“文学批评”的位置比较灵活,彼此不分前后,形成创作与批评互动的格局。在这样别致的栏目设置安排中,《谷雨》体现了鲜明的编辑特点。

《谷雨》刊发的作品有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杂文、文艺理论、外国文学译介等体裁,而这些文体几乎在每一期都有涉及。例如第一期中,编辑明确将文艺作品分为3个板块,分别为小说、诗与散文和理论。小说有丁玲的《在医院中时》、柳青的《一天的伙伴》,诗与散文有厂民的《我们的队伍》、庄启东的《塞外杂吟》、吴伯箫的《书》、何其芳的《饥饿》,理论有周扬翻译的《艺术与现实之美学的关系》等丰富的内容。

除此之外,《谷雨》作品的题材也是非常丰富的,如柳青的小说《一天的伙伴》、刘白羽的小说《在旅部里》《花朵》、黑丁的小说《我们第四小队》、奚如的小说《在晚霞里》、马加的小说《宿营——追忆亡友白乙化同志远征察哈尔时即景》、陆地的小说《落伍者》、厂民的诗歌《我们的队伍》等等。

《谷雨》发表的这些作品,及时地反映了抗日民主根据地人民的生活和斗争,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。

除第一期将作品分为三个板块进行编排之外,其他刊期没有统一的格式,结构方面也没有固定的章程。《谷雨》总共刊发了两三次征稿启事,一次是为《谷雨》征稿,另外两次分别是为《诗刊》《小说研究会》征稿。

为《谷雨》征稿的启事,刊发于《谷雨》第一期,其中写道“本刊欢迎各种文艺作品,如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、速写、戏剧等和文艺理论。因篇幅有限,字数暂定在万字以下……”

从这篇征稿启事中可以明确发现,《谷雨》编辑委员会只对文章的字数有限制,那是由于延安时期纸张短缺,而对于作品的内容、文体等均无限制。

《谷雨》从创刊到1942年8月停刊,短短九个月的时间,出版六期,共发表64篇文章(含诗歌11 篇),同时每一期各种文体所占比例也不同。这种灵活的结构,恰是当时自由的文艺环境的体现,作家们在这种自由的文艺环境中自由言说、自由创作、自由出版刊物。

《谷雨》是“文抗”的机关刊物,由“文抗”编辑出版。但是《谷雨》刊发的作品,并不都是由“文抗”作家创作,其中还有大量的作品来自“鲁艺”师生,以及延安时期其他的文艺团体。

例如,在《谷雨》发表作品较多的周扬、曹葆华、何其芳、厂民、舒群、鲁藜等是“鲁艺”教员;而魏伯、陆地、张潮、邢立斌等,是“鲁艺”的学生;吴奚如、艾思奇、方纪、余修等,来自延安时期其他的文艺团体。据大致的统计,《谷雨》大概有21篇作品来自鲁艺师生,这充分体现了《谷雨》的包容性。

《谷雨》第五期出版的时候,毛泽东同志刚刚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发表了重要讲话。这一期的《谷雨》以较多的篇幅出版特辑,刊载了一些作者对当前文艺问题的看法,以及学习《讲话》的心得体会。

座谈会前,为了给作家俱乐部筹集基金,萧军还向许多领导进行过募捐活动。他的著述中写道:“毛主席的生活当时也不宽裕,津贴不多,他分三次交给了我一千元。我找朱总司令要钱,总司令笑着说:‘没有钱了!钱让战士们拿去驮盐了,等他们回来后才能捐给你’”。

“当时,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还算有点钱,他很痛快,一次就给了我们三千元”。

这个小小的故事生动地告诉我们,在当时艰苦的环境下,党的领导同志对文艺事业的发展是异常关怀的,他们和作家之间存在着一种亲密无间的同志关系。

《谷雨》在延安文人的使命感、责任感的文化心理环境指导下,以及延安时期独特的社会环境的支持下顺利创刊。而延安时期独特的文化心理环境和社会环境,就决定了《谷雨》肩负着特殊的使命,即文人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到抗日战争中去,为宣传抗战、组织统一战线做出自己的贡献。

艰难境况里的“求取精进”

《谷雨》文艺月刊,1947年9月1日创刊于广州,由谷雨文艺出版社负责编辑出版,社址位于广州市惠爱东路旧会巷40号,社长黄学勤。具体编辑工作由思达、葩蕾和毕彦负责,发行人汜美。共发行6期。

社长黄学勤,作家、诗人。历任中山大学文学院教授十余年,著译颇丰,以《敲门》诗集闻名于世。创办《谷雨》时,他已59岁,然而他的热情和创作的活力,超乎青年之上。

1945年1月,日军进犯粤北,坪石有被敌包围之危。中大再次宣布紧急疏散,东迁往仁化、梅县。校本部设梅县,仁化设分教处,往西走连县,设分教处。于是,中大分散于三地七县,处境艰难。

一时困留坪石的师生,成为断线孤飞的纸鸢。黄学勤教授的住所,连遭日军的数度抢掠,最后一把火烧成灰烬。为了保持中国士人的气节,他和夫人被迫抬着竹箩、水桶、炉子,在街上卖汤丸为生。

发行人梁一余,在1920年八九月间,曾与梁冰弦、黄鹃声、区声白、刘石心、梁雨川、谭祖荫7人和刘师复以及两个俄国人,组织了一个无政府主义性质的“广东共产党”,进行鼓吹无政府主义的活动,创办了《劳动者》周刊,成立了工人俱乐部,后又曾担任《闽声报》编辑。

编辑葩蕾,创办《谷雨》时刚好22岁,一边在大学读新闻系的专业,一边在杂志社工作,一生打算从事新闻事业,性格刚强,直率热诚,朋友广泛。

《谷雨》创刊号的出版,连筹备到集稿只不过半个月的时间,这是由于各地的稿件还不能如期赶到,草率地出版,致使选稿的标准难能符合用稿要求。所以编者在编后记中写道:“一切都在等待着读者和先进们的批评和指导,从而求取精进”。

《谷雨》封面上方附有插图,内容多为田间生活、运动的青年和社会生活,插图下方附有刊物格言“青年的文艺园地”。封面下方标有刊名,多为红底白字,并在刊名下方标有出版单位。

该刊栏目比较固定,具体包括文艺笔谈、蒺藜集、散文的卡车、诗的花果和学生界等5个栏目。

文艺笔谈在内容上主要涉及作家对文学创作的经验介绍,回顾自身的创作实践,提示写作方法,介绍相关文学理论,代表作品有《思想主义的诞生》《从谈话说起》和《写些什么,怎样去写》。

蒺藜集在内容上则关注时事变化,尤其侧重介绍世界各地知名政治家及其生平,评论社会现象,代表性文章有《多面看法》《法律这个东西》和《甘地的悲剧》。

散文的卡车则主要刊登涉及城市生活、自然风光、日常生活和乡间回忆的散文,所刊文章用词优美,颇为耐读。

诗的花果则主要刊登各种题材的新体诗。

学生界主要刊登学生来稿,主题涉及社会变革的方向、时事评论、广州风光、乡村生活和学习生活,文体多为散文和诗歌。

文艺,是大家的东西,自然《谷雨》也是大家的。从创刊号到第六期,《谷雨》共刊发三次“编后记”。

创刊号的编后记是:“我们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,《谷雨》的创刊,这是说明我们开始于一个理想的园林、创造的企图。我们只不过搬动了一些芟草石块和翻动了一撮的泥土而已,未来的开耕,当待大家合力耕耘。读者们,请伸出你们热爱的手。惠给我们一稿子,参加《谷雨》基本订户,加入本社为基本社员,这都是我们最迫切的需求”。

第二次的“编后记”是:“这一期,终于在万分艰难的情形下出刊了,个中情况,我相信定会获得作者、读者们谅解的。关于本期的文章,编者不打算在这里加以介绍,横竖好恶美丑自有读者们去衡量。不过应加说明的是,本刊不是一个同人的杂志,而是一个读者的刊物。在这一期里面,除了学生界是由各校同学投稿外,每一栏里差不多都有一些读者的文章和新人的著作,也许有一些免不了带一点羞涩和粗糙的味道,但是只要他有清新的风格,能够反映出此时此地一般人的思想和感情,我们还乐于采用的……”

《谷雨》停刊的原因,是因当时的金融物价狂涨,面对这么可怕的情势,时年创办杂志却是奢侈的事,每期所能收回的书款微乎其微。虽然编辑们还是一再努力地谋出路,一个月筹不够钱就两个月筹。要不是读者们热烈的关怀和资助,恐怕还不能把第六期排印出来。

编后记写道:“这期篇幅又增加了,容量多了,但在质量方面我们仍感不足,今后仍希望多多努力,虚心地要求读者、作者给我们意见。对于下期,我们不敢相信什么时候能出版,但只要有一分力量,我们绝不倒下去。为这缘故,希望读者原谅我们的苦衷,尤其是订户。最后,我们呼吁读者们尽可能增加本刊港币订户。这样使本刊经费有所补充,而定者亦不受币值贬低之损失”。

作为文化类刊物,《谷雨》文艺月刊尽管现存数量较少,但仍然反映出新中国成立前夕广州地区文学界的创作活动,为研究者了解这一时期地方文学工作者和办报人的思想动向、政治心态及社会观感提供了一定的参考资料。

①延安“文抗”创办的《谷雨》创刊号

②广州《谷雨》文艺月刊封面

③广州《谷雨》文艺月刊内页

■本文作者藏品图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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