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晃，七零后，湖南隆回人，被诗歌界誉为“诗侠”。《侠客行》是他新近出版的一部诗集，128首集萃之作，珪璧30载，宏构一部颇具气势的诗篇。

果如诗人杨克所言，从故乡到异乡，在“别人的城”，都市的种种隔膜，行吟走笔，在山河形胜中行走，也在尘世行走，满纸是诗人的行迹和心声。故乡是永远的牵挂，故乡里的人和事是诗歌永恒的主题。乡情、乡愁、乡恋，依恋与冲突、憧憬与迷惘，塑造一个特立独行的李晃。

现代诗不苛求押韵，但有音乐性，很多是之于口语的语言；但口语看似平常，却不平常，必付于张力。生长寂寞，抒发愤懑，更要生长善良与慈悲。

请读《清明》：这一天，杏花的眼睛哭肿了/以杏花命名的小村/酒家随处可见/不用好心的牧童遥指/随意找一家坐下/喝上一小盅/脚步遂踉跄如风/而雨是不请自来的客人/陪你一路哭哭啼啼/有纸钱飞舞/幡片呼天喊地/娘——归去来兮/一棵棵站立着的/枞树跪弯了脖子/总感觉一种声音/在土堆里/轻轻喊着/自己的乳名。

这首诗一下子击中了我。恍惚中，我记起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哀伤，在父亲母亲的坟前。思念成幻，这样说也不对，应该是对母亲的离去，诗人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。一种极度排斥与渴盼，还有一些更难用语言表述的情绪。读来，让人泪目。

和这首诗歌遥相呼应的是《喊魂》篇，沿着星光对着月亮，母亲喊丢魂的儿子，喊回一个活泼泼的儿子。小时候，偶有小恙，母亲也这样喊过我，这近似于神性的推崇方法，在民间被母亲们无数次践行，触动的是人的感同身受。

许多年后，儿子在坟前喊父母已远赴天国的魂魄，只能寄望于梦境。人间亲情，几度轮回。不同的是情状，不变的是亲情。表达的不仅仅是伤悲，还有感恩。苍凉，悲伤，又充满温情。平常的现象中写出来不平常，这是诗人另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，很是让人心动。这样的句子，诗集《侠客行》俯拾即是。

诗歌的意义在于这样的张力，隐喻、含混、悖论、反讽，相互冲突排斥的矛盾体，在诗歌里达到平衡。这是诗歌语言的一个要素，揭示意象，营造意境。柏拉图对诗歌下了绝妙的定义，悖论，也是柏拉图的一些互相不同，甚至互相矛盾的诗学观点。与其说读一首好诗，不如说是读出来作品中这样的语言和意象，李晃的诗歌正是给予我这样的阅读体验。这样的诗歌适合细读，细品。

且读《以梦为马》：我敢把人类历史的内裤/勇敢而无情地撕开/让本真的面目与丑恶/统统露出来/我追上了光明/一路上习惯了黑暗/正如我掘到黄金般的诗歌/吹尽了狂沙/最美丽的风景尚在天涯/我以梦为马，独步天下。

又比如他在《给种猪让路》不愿给“臭虫”似的轿车让道，却愿意站在泥泞的公路上给种猪让路。

《拒绝》里写道：耳朵拒绝不了麻雀们的咶嘈声/却拒绝那些四季都披着羽毛的家伙/站在同一个现场/我拒绝合唱。出离愤怒，反诘。“马背之上/剑在手，琴棋书画在行囊”，奔跑路上有诗歌相伴，人生亦快意。真的性情，美誉诗侠，实在是妥帖。

《侠客行》尽是来源于诗人自身的生活体验，生命的感悟，吟诵生命的终极意义。这和一些只是一味沉湎于自怨自艾，天不厚我，或者愤世嫉俗的所谓的诗人，是别样的境地，是大我与小我的卓越之处。

人世间行走，有许多遭际，许多感怀，有各种不愿与人言说的伤痛。这些都可以借由诗，寄情于浪漫的理想，缱绢于里，消散那些负面情绪，往往是任何事物难以企及的享受。如此，生活有诗，有“诗和远方”，当是至高的物质与精神的追求和享受了。

（作者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生态文化重点作家，广东省、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）■心飞扬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