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济宁学院 秘天昊
当我听过孟老师的鲁迅研究课程后,再读《狂人日记》,总觉得那页纸在发烫。那个“吃人”的意象像根烧红的铁丝,扎进百年前的中国肌理,至今还在渗着血珠。
鲁迅让狂人在半夜翻历史,满本“仁义道德”的字缝里,全是“吃人”二字。这哪里是疯子的呓语?分明是清醒者剖开时代的手术刀。当狂人喊出“从来如此,便对吗?”时,我想起大学现代文学课上,老师指着投影里的老照片说:“看那些长衫底下的眼睛,有的在吃人,有的在被吃,还有的,正在学着怎么吃。”照片里的茶馆众生相,和小说里“张着嘴,对我笑了一笑”的路人何其相似——他们都是鲁迅笔下“未庄”“鲁镇”里的幽魂,在封建礼教的囚笼里,把“吃人”当成了天经地义。
最触目惊心的是狂人的哥哥。他一边给弟弟端来蒸鱼,一边用“易子而食”“食肉寝皮”的典故劝诫,温情脉脉的面具下,是早已被规训的“吃人”逻辑。这让我想起《祝福》里的鲁四老爷,他书房里的“事理通达心气和平”对联,和哥哥口中的“圣人之言”一样,都是裹着糖衣的砒霜。鲁迅太狠了,他不仅撕开了吃人的表象,更挖出了那套让“吃人”合理化的文化基因——当“从来如此”成为真理,当“仁义道德”沦为帮凶,每个麻木的看客,都是吃人宴席上的食客。
但狂人最后喊出“救救孩子”时,笔尖又突然软了下来。就像他在《热风》里写的:“有一分热,发一分光,就令萤火一般,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。”那个被众人围观的狂人,其实是第一个睁开眼的人,他的“疯”是对麻木的反抗,他的“狂”是对沉睡的呐喊。如今再读,仍能听见字里行间的心跳声——那是一个民族在觉醒前夜的阵痛,也是鲁迅留给所有后来者的刺:别做看客,别让“吃人”的故事,在任何时代重演。
当我们在课堂上分析“吃人”的象征意义时,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课本上。突然明白鲁迅的伟大:他让百年前的狂人,至今还在对着我们的时代发问——那些藏在“常识”“传统”背后的“吃人”逻辑,我们真的看清了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