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至的太阳格外热烈,听着蝉鸣将热浪穿过繁茂的枝叶,窸窸窣窣地洒落在院子里。我嗅到新麦粉的气息,不由得想起夏至这一天,妈妈都会早早起床,为全家人做一顿香喷喷的夏至面。
妈妈挽起袖管,拿起葫芦瓢,从布口袋里搲出一瓢新麦粉,轻轻倒入陶盆里,再缓缓加入半瓢水,用手搅动,松散的面粉渐成絮状。这重复的一拢一按,像极了她把日子的琐碎揉拼成安稳生活的模样。那时候,我一点也不懂母亲常说的“和面要三光”。直到近年,我才品出这面团与手掌的默契里,沉淀着生活悠悠的温度。
光洁的面团放到案板上,撒上少许的面粉,妈妈双手推压着擀面杖在面团上来回滚动,仿佛要把生活里那些细碎的褶皱,在反复的碾压中熨平。面团由厚实渐至纤薄,待薄如蝉翼时,妈妈娴熟地将面皮叠成长条,菜刀在面皮上“哒哒哒”地游走,顷刻间,细白的面条宛若梳理好的丝线摆满了案板,恰是她把日子也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我烧的灶膛里,柴火哔哔啵啵作响,鲜红的火苗上蹿下跳,舔舐着漆黑的锅底。水沸腾时,妈妈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顺手抹了一把汗,双手捧起面条轻轻抖入咕嘟咕嘟的水中。
不多时,面条盛入青花瓷碗内,撒上白绿相间的葱花,浇上清亮的麻油,爸爸又端来一碟亲手腌制的咸鸡蛋。热气升腾的面条,入口爽滑劲道,麦香在唇齿间晕开。随着面条的咀嚼,咸蛋黄的沙糯,融入烟火灶膛里的柴火气息,缠绕着一家人的味蕾。余汤尚温,腹中熨帖。夏至的仪式感,在新麦面粉第一碗的手擀面中完成了。
时至今日,灶台前妈妈弯腰和面的身影,跳动的火苗,还有“哒哒哒”的切面条韵律声,总在记忆深处晃荡。一碗夏至手擀面,融合绵长的母爱,一直温润着我成长的岁月。每次想起这光影,心里就像盛了一碗刚出锅的夏至面,热乎又满当。
■粤梅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