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03月19日
第03版:

我七岁第一次回济宁

胡成江

我七岁那年,第一次回故乡济宁。曾祖父、祖母、母亲和我一行四人,经过三天两夜的旅途颠簸,第三天下午到达兖州。

在兖州火车站旁吃了顿包子,回味余香,至今记忆犹新。第一次见有人双臂全无,好奇并着些许害怕。

坐汽车来到汶上,走出汽车站,街上十分安静。向西走见一桥,一侧有水闸。到一位亲戚家,等二叔来接。

坐上地排车,二叔拉着,向胡庙村走去。母亲说,胡庙到县城十八里路。多年后我开车重走故道,几分钟就到了,当年觉得好远好远啊。

到胡庙的时候天已黑,村子里没有电灯,显得格外晚。长辈们说着,十多年不见的小孩子,长高长大了,大孩子结婚生了娃。点起煤油灯,影影绰绰,一大家子人,屋里屋外,又是烧火又是拉风箱,做饭忙活着,都有些兴奋。那情景,在宁静的夜空下,古老的村落里,着实热闹。

1957年,父亲十五周岁那年,因为没钱,不得不辍学,无奈之下去兖州城里打工,攒了点钱。1958年除夕夜,父亲怀揣着这点钱,独自一人离开胡庙村,徒步二十多公里,去兖州坐火车。

祖父送父亲到村头,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,孤孤单单,消失在寒风瑟瑟的大年夜里,不知道祖父内心激起过怎样的情感波澜。当时祖父三十八九岁,父亲尚不到十六周岁。如今我四十多了,常为儿子每天出行的汽车接送算计。

我十五周岁时,在离家十多公里的地方住校读高中,常想家,到家就不想回学校。父亲不到十六周岁时,已独自在漆黑的大年夜,踏上充满未知的远行之路。

那个年代,没有证件证明出行的合理性,就不卖给去东北的火车票。父亲到了济南,求有证件的人代购车票,是以承担人家票款为代价的。

第一次,火车刚过黄河就被查到,遣返回来。父亲在济南火车站彷徨了十多天,又等来一次机会。这一次,父亲出了山海关。我不知道,大年初一、初二、初三……大正月里,那个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徘徊在济南火车站半个月,有过怎样的感想。大抵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凄楚伤感吧,当时父亲的心思全都倾注在买火车票上。人在一门心思想着奔向目标的时候,哪还会有心境感慨什么呢。

五六年后,父亲回乡娶了母亲。又过了两三年,母亲去了东北。1977年这次母亲回乡,距她离家已过去十多年。这岁月中,我外祖父过世,也有新添的娃,我就是其一。

这次回老家,是我第一次出远门,有许多年幼的新奇铭记在心里。

汶上那座灰色的塔,母亲说,“塔下有条金鱼,六十年一翻身。”我没见过塔,听了母亲的话,更好奇更困惑。十多年后,塔底下有秘密被揭开,终结了我儿时更多的好奇。

我再来济宁,已是十多年后的1990年。姐姐定居济宁,我在读大二。

那一次的大部分时间,住在济宁城里的姐姐家,回过一趟汶上老家。村子不比我记忆中的好,有了电灯,年轻人多外出打工,不再那般宁静。

1992年夏天,我一个人拖着行李,带着全部家当,来济宁参加了工作。再后来,我定居济宁,接父母回来。

1998年,父母回济宁定居后,过了第一个春节,距父亲一个人远行的1958年除夕夜,已过去整整40年。1958年,1998年,父亲的感受迥异。正是1958年除夕夜父亲一个人孤独凄凉的远行,才有了1998年除夕夜全家人在济宁的这般温馨与欢乐。

这些年,我经常到兖州火车站,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,也再没吃到那么回味余香的包子。

2022-03-19 胡成江 1 1 济宁日报 content_95660.html 1 我七岁第一次回济宁 /enpproperty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