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朝阳 钟立春

流水光阴，又到一年一度的冬至了。距今3000多年前的西周，周公就用土圭法测量日照的影子，并把一年中日影最短的一天称为“日短至”，也叫冬至。

《后汉书》记载：“冬至前后，君子安身静体，百官绝事，不听政，择吉辰而后省事。”在这一天，朝廷休息、商旅歇业。关于这一点，南宋孟元老的《东京梦华录》里有更详尽的阐述：“十一月冬至，京师最重此节。虽至贫者，一年之间，积累假借，至此日更易新衣，备办饮食，享祀先祖。官放关扑，庆祝往来，一如年节。”在这一天，穷苦百姓借钱也要更换新衣，买些食物，祭祀先人，走亲访友。可见，古人非常重视这个节日。

在冬至这一天，古时候还有个特别的民间习俗，那就是子孙要向家里的老人“进献履袜”，希望能驱厄迎福，庇佑老人安康无忧。宋代诗人阮阅在《减字木兰花·冬至》中写道：“罗袜新成，更有何人继后尘。”就是说，希望冬至日给长辈拜冬和进献履袜的习俗代代相传。

在古代，一到冬至，远方的游子会跋山涉水奔向家的方向。而回不去家的人，便也在这一天里添了更多思念。

公元804年的大唐王朝，虽已盛世不再，冬至放假拜贺的热闹却一点儿也没减。万家团圆的日子，宦游在外的白居易，却独自一人窝在邯郸的一座驿站。他抱着双膝坐在灯前，看到只有影子与他相伴。他想念家中的父母和京城的朋友，于是铺纸研墨，写下了那首著名的《邯郸冬至夜思家》：“邯郸驿里逢冬至，抱膝灯前影伴身。想得家中夜深坐，还应说着远行人。”

杜牧在他乡迎来冬至节，晚上独自在旅馆就寝，担忧弟弟在长安的被子不够暖和。傍晚在江边散步，寒意袭来，又担心弟弟在长安的衣服不够御寒，便托京城来的使者带信给弟弟，“旅馆夜忧姜被冷，暮江寒觉晏裘轻。竹门风过还惆怅，疑是松窗雪打声。”回家、团圆，是冬至永恒的主题。

我小时候生活在东北农村，每年冬至，叔叔姑姑们都来到我家和爷爷奶奶吃团圆饭。这一天，奶奶提前把火炕、火炉烧得暖暖的，杀鸡宰鹅。大人们围在一起和面、拌馅、擀皮、包饺子，小孩子们热闹成一团。无论窗外天气多么寒冷，北风多么萧瑟，家里荡漾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喜庆。

前些年，爷爷奶奶相继过世，大姑小姑家也从老家县城搬去了省城和外省。此后我家冬至的饭菜也丰盛了，却再没有从前那么热气腾腾。这几年，父母多次回忆起那时的欢聚，却无奈相隔甚远，大家又都忙，总是凑不齐人。

这个冬至前，母亲挨个儿给叔叔姑姑们打视频电话，当母亲说“冬至了，回家吃饺子啊。”隔着屏幕，我看到了小姑眼里闪动的泪花。

是啊，我们倾尽一生追求的，也不过是在最寒冷的时候有人惦记，有家可回。《汉书》中说：“冬至阳气起，君道长，故贺。”过了冬至，白昼一天比一天长，阳气回升，是一个节气循环的开始，此为吉日，应该庆贺。

“冬至大如年，人间小团圆。”岁月匆匆，料峭又一冬，回家团聚，敬颂冬绥，煮酒温茶，满饮此杯。

■李昊天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