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端午节,我一回到老家,母亲就提了篮子去菜园里找菜,我也跟了去。母亲知道,我最爱的吃食,不过是她种的黄瓜、豇豆、茄子、玉米。
彼时,母亲的菜园子里一片盛景。葱茏的绿叶间,掩映着缤纷的色彩,大红的番茄,淡紫的茄子,明黄的丝瓜花、黄瓜花,素白的辣椒花、韭菜花,好不热闹。
我尤为喜欢母亲种的甜玉米,母亲也晓得我的心思,径直走到玉米地前,四下望了望,又往里走。我忙问:“妈,你瞧啥呢?”母亲答:“我看看哪些长得好些,掰回家蒸着吃。”
我又问:“这些玉米嫩着呢,玉米缨没变色,颗粒还没有长起来呢,掰了不是可惜么?”
母亲没有答话,瘦弱的身影穿梭在高大茂密的玉米丛中,却有清清亮亮的声音传过来,“管那干啥,你很快就走了,三两天它们也长不大,找几个先让你尝尝。知道你爱吃,种得多,好不容易回趟家,一个没吃着不亏嘛。”母亲的话随着风和阳光,轻轻落进我心底的柔软处,荡漾成暖暖的感动的海。
因为天气,母亲栽植的玉米长势并不好,再加上附近山林的鸟儿多,稍微成熟一些的,都被啄得不成样子。我蓦地想起一句诗,“疑蔗疑粱向昊伸,形如苞笋抱娘亲”。一片片苞叶紧紧贴着玉米棒,着实像抱着娘亲。看着被鸟儿摧残的玉米和在忙碌的母亲,又为母亲的辛劳隐隐疼惜。
终于,母亲找到几根还算饱满的玉米。她开心地拿给我看,像是找到了宝藏一般。看着母亲凌乱的鬓角,我觉得母亲慢慢老了……母亲又摘了些新鲜的黄瓜,说:“只用过农家肥,纯天然的黄瓜,你在外面可吃不到。”
回到家,母亲剥了苞叶,用菜刀把玉米削平洗净,放在锅里蒸。不多时,清甜的香气飘了出来。那味道,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,让我忍不住咽口水。母亲一边做凉拌黄瓜,一边笑话我说:“看你急的,像没吃过一样,等你过两天回去,我再给你掰一些,带去!”
我有些羞愧,因为工作忙,平日只有电话问候,很少回家,一时心里五味杂陈,不由得抱住母亲说:“谢谢妈!”母亲一边挣扎,一边喊道:“我忙着呢,多大了还黏人,不嫌腻歪!”
玉米煮熟了,母亲喊我去吃。我看着盘子里的玉米,不禁想,它像极了母亲,矮小瘦弱;而黄澄澄的玉米粒,也像极了母亲的爱,温软清润。我一口气啃完3根玉米,也吮吸了玉米棒中的香甜水分,还拍着小肚子。母亲看着,不住地笑。
母亲种的甜玉米,吃在嘴里是甜,记在心里是暖。这甜,化尽了我在异乡奔波的万千悲愁;这暖,驱走了我在前行路途的万般苦楚。
回到了家,母亲的温暖和疼爱,也让我放下所有的包袱,再做一次孩子,大口地啃着香甜的玉米。
又到了玉米上市的季节,我隔了岁月的河流望去,母亲藏在玉米里的爱,永远地留在了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