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涛先生给我刻了方印——门前小僧。
刻不刻,刻什么字,之前都没有商量,纯是急就,喜获。
“急就”是言一涛先生,得知我们要中午聚会,匆匆捉刀,一挥而就。
一挥而就的感觉是从容,奔放。
一涛先生的印有墓志造像的大朴大茂之趣,线条刀法属于野生长,外行看合法度,内行看不合法度,却是在法度之外,要比合法度更高级。
“喜获”,当然是言我。
不知道有此好事,却突地来了,大喜惊喜。
芸芸俗生,知有喜事而不得者多矣,不知道喜事将来又得之者甚少。
也正是因此,人间多悲苦,少欢乐。
“门前小僧”这4字还是初闻,却又觉得该属于我,冥冥中的事儿总是那么八九不离十地难以逃脱。
有人说过我迟早会剃度出家。
我也曾想过要到寺院里读读经书写写偈语,清静一下。
但,终究还是因为俗世乱乱糟糟的舒坦,所以不信谶语不走偏道,只是在门外在事外在世外……做个假行僧。
去年,六十多岁的崔健办音乐会,又唱“假行僧”。
“我要从南走到北,我还要从白走到黑。我要人们都看到我,但不知道我是谁……”
歌唱得真好,听了直想哭。
我们活一辈子不够,还想再活五百年,不都是为了那么一丁点事儿吗——我要人们都看到我,知道我是谁!
比比看看,还是门前小僧好,在生活的门前,在艺术的门前,在修行的门前,来过,走过,看过,听过,如无名的风,飘过。
一涛先生给我刻这方印时,还写了段文字:“‘门前小僧’,中川一政有此一印,愚班门弄斧学之。学无非盆水映月,貌似真实,形式耳,刀一按,都是另类模样,正所谓寻他人之壶装自家之酒”。
一涛先生的这段话是讲印,细想,又怎么不是在讲生活?
我们都是在盆水映月的情形下,活着自己的“另类模样”,容不容易,是寻了他人之壶还是品了自家酒意,都已经是像“假行僧”“门外小僧”这两个名字一样,意义淡无。